这小家伙是什么鸟呢？

心下好奇，查了查，原来叫白头鹎。

这鸟儿倒是不稀罕，却也生得精神：身量不大，十七八公分的样子，最显眼的是脑袋后头一圈白毛，像戴了顶素净的小帽箍。

它胃口好，春夏吃虫子，秋冬啄果子，算得是农林的帮手。

性子活泼，常在枝叶间蹦跳翻飞，不大远行。春天三五成群，天冷了便聚起大帮，热热闹闹的。

这会儿四月，正是它们做窝生蛋的时节。

它们爱在灌木、矮树杈上用枯草细枝搭个碗大的窝，一窝总有三四个粉白带紫斑点的蛋。

这鸟儿，性情温和，叫得也好听，是受保护的“三有”动物，街坊邻居一般，自在生活着。

四月十八日清早

阳台上有动静。一看，竟有小鸟在忙忙碌碌地叼草衔枝——这是要在我们的阳台上安家落户了！

四月二十三日

再看，那鸟巢竟已妥妥帖帖地搭好了，规规整整一个草碗儿。

四月二十四日

一枚小小的鸟蛋，静静地卧在巢心。

查了查资料，白头鹎一窝通常下三到五个蛋。既已有了第一个，想必还有后头几个。只是这蛋能不能顺利孵出小鸟，端看鸟爹鸟娘的本事和环境是否安稳了。想到这是受保护的鸟儿，心下更提醒自己：莫去惊扰，给它们一片清静。

四月二十五日

巢里果然添了第二枚蛋。

四月二十七日

鸟妈妈（我猜是妈妈）稳稳地蹲在巢里，开始孵化了。

四月二十八日

许是换了鸟爸爸来值班？之后的日子，便见它们夫妻俩轮流守着那两枚宝贝蛋，尽心尽力，片刻不歇。

五月八日

周四下午。探头悄悄一望，呀！蛋壳破了，毛茸茸三个小脑袋挤在窝里！新生命来了。

五月十二日

五月十二日，咦？先前明明三只小鸟，怎么只剩两只了？心下虽有些疑惑，却也不敢近前，唯恐惊了它们。

五月十五日

看那两只小鸟张着嘴嗷嗷待哺的样子，担心它们饿着，赶紧去买了些面包虫，想着好歹能帮衬点“后勤”。鸟爸爸和鸟妈妈都在，一个守在窝边护着雏鸟，另一个在外头树枝上不住地叫唤，大约是警告我们这些看客：离远些！

五月十六日

小家伙们长得真快，一天一个样儿，那大张的黄嘴丫子，越发显得急切。

五月十七日

绒毛渐丰，翅膀上的翎毛也硬扎了些。

五月十九日

再去看时，窝已空了。小家伙们翅膀硬了，展翅飞了！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又替它们高兴

小记：阳台上的生态画

这阳台上的小鸟一家子，前前后后一月光景，给我添了不少乐趣，也惹人遐思。鸟儿肯在闹市的阳台安家、生养，这本身就像一支笔，悄悄在广州这大画布上，勾勒出一幅鲜活的生态小景。

从发现筑巢到雏鸟高飞，短短一个月，看着空巢变暖窝，鸟蛋化雏鸟，每一个变化都像是无声的印证。尤其当看到资料说白头鹎孵化成功率能有七八成时，更觉这数字背后不简单。是了，城市里噪音小了，空气好了，草木多了，这些小家伙才觉得此地可安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说它“无危”，广州城里，白头鹎们能找到安稳的屋檐，不正是这城在变好的一个注脚么？

这安家绝非偶然。这些年，广州念叨着“青山围城、绿道穿城、森林进城、湿地润城”，绿道铺了三千多公里，森林快占了半个城，连水泥缝隙里都挤出绿意来。旧码头成了公园，违建拆了变“口袋”林子，连冷冰冰的高架桥墩子也爬满了绿藤。城市不再一味地长高长密，懂得给自然留点喘息的地儿，鸟儿最是机灵，翅膀一扇就选了这里落脚。如今城里记录到的鸟，比十年前多了近百种，连黑翅长脚鹬、白琵鹭这样的稀客，也爱在城里的湿地歇脚了。

更难得的是那份人与鸟相处的“分寸感”。鸟儿做窝那阵子，我查资料才知道，广州早立了规矩，保护鸟巢讲究“最小干预”。这规矩像是渗进了街坊的日常：我发现小鸟少了，头一个念头是查查该怎么办，而不是贸然动手；听到鸟爸爸在外头警告地叫，整栋楼的人晾衣裳都轻手轻脚起来。这点点滴滴，是规矩立得好，是科技帮了忙，更是大伙儿心里有了这根弦——护鸟，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雏鸟破壳那天，我们兴冲冲买了面包虫想“加餐”，一查才知道，鸟爹娘自会按需去捉金龟子、扑夜蛾，人喂了反而乱套。这小小的插曲让我明白，广州生态的好，不单是树多了、水清了，更是街坊们心里对自然的“懂”多了。从最初的好奇拍照，到主动少去阳台惊扰；从在微信群里转发护鸟贴士，到物业在公告栏贴上倡议书，“不打扰就是最好的保护”，渐渐成了大家的默契。

这份默契，是城市的体面。当我把白头鹎在阳台安家的照片发出去，朋友们点赞最多的一句是：“这才像广州的样子！” 这“样子”，是珠江新城写字楼的玻璃贴上了防鸟撞的点点，是白云山小道在鸟儿孵蛋时挂起了“请勿入内”的牌子，是黄埔古港湿地边备好了望远镜让人远远地看个真切。老话说，看一座城的文明，得看它怎么待那最弱小的生命。广州用一个个小小的鸟巢说着：钢筋水泥的缝隙里若能容下鸟蛋的温度，这城市便有了暖人的魂灵。

如今，那几只白头鹎早已飞入更广阔的天地，只留下那个空空的草巢，还静静地挂在我阳台的角落。它像个小小的生态标本，无言地诉说着城市与自然慢慢和解的故事。从“人进鸟退”到“人鸟为邻”，广州的这点实践让人相信：善待生灵，不是装点门面的绿化，而是重塑城市与万物的情分。当越来越多的街坊把阳台上的鸟巢当自家事一样上心，当一座城把“万物生长”也当作要紧的“指标”，这样一幅人鸟相安、生机盎然的画卷，定能在更多高楼林立的都市里，徐徐铺展。

来源：人民政协报

文/王桂林

视频/王桂林 

视频剪辑/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孟翰林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吴一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