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喜欢数学，感觉数学特别有意思，做出来了会有一种很快乐的感觉。”高二学生谭梓谦冲着镜头笑着说道，那份纯粹的热情穿透了视力障碍的屏障，直抵人心。在广州市启明学校（“启明学校”）的课堂里，数理化的学习不再是人们印象中的艰难困境，而成为盲生们用指尖与心灵探索世界的独特路径。

用指尖触摸抽象世界

数学，很难，尤其是抽象的图形与函数，更让视障学生感到困难重重。数学老师李静深知其中艰难，尤其是对先天性无视觉经验的学生，单纯依靠老师的解说和教材，再去想象图像，这近乎天方夜谭。

李静正在协助视障学生感受函数曲线。

如何将抽象图像具体化？数学课代表谭梓谦兴奋地描述了他的学习体验：“这个方法特别好。在平面直角坐标系描点，再通过3D打印连线，把抽象图像具体化了，比单纯在脑海想好理解多了。”通过3D打印笔，一条条看不见、摸不着的函数曲线跃然纸上，化为手中起伏的实体。学生们仅凭指尖触摸3D模型的起伏轮廓，就能分辨出函数图像的开口方向与增减趋势，学习难点迎刃而解。

同学们正在触摸3D打印连线的函数曲线。

除了认识抽象图像有难度外，对于盲生来说，计算过程同样充满挑战。不同于普通学校的学生可依赖纸笔，将自己的做题全过程在纸上进行演算。盲生通常需要在盲文写字板上进行“心算接力”——第一个板写正式作业，第二个板暂存心算的结果，其难度与繁琐远超想象。然而，盲生们正用超乎寻常的毅力在这片土地上耕耘。

 以杠杆撬动沉睡的感知

对于盲生而言，学习物理最难的在于缺乏生活经验。“他们平常在家很少出去，在学校接触也少，生活经验缺乏导致物理逻辑思维发展不利。”物理老师易梅提出了教学上的核心挑战。
视障学生们在摸索杠杆。

为此，她决定用实物唤醒沉睡的感知。学习杠杆？指甲剪、核桃夹、起瓶器这些触手可及的日常用品就是最好的教具。如何探究杠杆平衡奥秘？学生们反复调试砝码位置，在“猜想-尝试-触摸-记录-数据比对”的循环中，亲手触摸到力臂与力矩的制衡关系。

易梅正在为同学们讲解杠杆。

“物理就是让你去认识生活，”易梅强调，“懂了平衡原理，就明白玩跷跷板时，体重大的孩子要坐得离支点更近些。”解题只是用于考试，而理解原理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从生活实物到科学原理，再回归生活应用，这条路径让无形的物理概念在盲生的指尖与思维中变得清晰可触。

被重构的化学实验

化学教室内，学生们准备好实验试剂，在化学老师黄燕的指导下，开始做原电池的实验。当试管内气泡咕嘟翻涌，学生们有的将手掌贴在试管壁感知温度变化；有的把耳朵凑近管口倾听气体逸出的声响；还有的凑近试管用微弱的视力观察反应现象，开心地向同伴描述看到的反应进程。

同学们在使用电脑了解试剂的浊度。

“化学实验对我们视力障碍比较友好，我们可以通过实验中的不同反应来判断实验是否成功。”高二学生陈耿芝只能看到光和明显物体，实验中颜色变化、气体生成等现象必须依赖老师或低视力同学“翻译”，但这丝毫不减她的热情与勇气。“我对化学实验很好奇，并不害怕做实验。”

“化学是一门实验科学，离不开各种实验。”化学老师赖泽薇提到，但大部分实验都涉及到危险操作，健全人都有可能受伤。如何让实验安全可行，如何让微观世界“可视”成为了她面前的难题。

为了让盲生们能安全地完成实验，赖泽薇往往用相对安全的水浴加热替代危险的酒精灯；将无色的稀硫酸换成蓝色的硫酸铜溶液——颜色的变化让低视力学生也能捕捉反应的痕迹。即使赖泽薇知道温度不够、试剂错误会导致实验失败，但她并不在意实验结果，“实验结果并不是最终目的，让学生们感受实验过程，理解实验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同学们正在仔细听试剂发出的声音。

如果说宏观实验是化学的“表象语言”，那么微观反应本质则是它的“灵魂”。赖泽薇为了让学生们能够更好地理解原电池的反应本质，引入了精心设计的触摸图，让学生亲手“粘贴”离子模型，“感受离子是怎么移动的”。“单纯靠讲，他们可能记得没那么深，”赖泽薇深知触觉的不可替代性，“触摸图让他们深入理解反应本质。”

同学们正在使用触摸图。

在赖泽薇看来，化学的意义远不止分数：“学习化学，是学习如何认知世界，用科学思维去看待世界，不是一味接受别人说什么。” 化学，是大家锤炼科学思维、破除迷信的有力武器。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成绩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盲生们能在学习的过程中领悟生活的智慧。当视觉缺席时，触觉、听觉等感官仍能协同构建知识坐标系。当知识的殿堂关闭了视觉之门，人类对世界的好奇与求索，依然能于掌心与心灵深处，凿开新的天窗。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林琳 实习生：姚佳琪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陈忧子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陈忧子、林琳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苏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