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第一次走进老博会，广东某养老院的负责人曾蕙（化名）形容自己掉入了智能产品的漩涡。从智能穿戴设备监测健康数据，到各种智能辅具运用在翻身、如厕、沐浴等，再到机器人陪伴聊天解闷。可以说，老年人的衣食住行都可以对应找到各种智能产品。

在广州智慧康养（适老）装备展示体验中心里，基本上每个到访者都会特关注一款外骨骼助力机器人，这是一款去年底刚上的产品。83岁的白阿姨就曾试用过，四年前她因为中风左腿行动不便，导致小腿肌肉萎缩。穿上外骨骼机器人设备后，她感觉有一种额外的助力，迈步变得更加轻松。事实上，很多新的智能养老产品在这两年才慢慢上新，很多还在推广试用阶段，工作人员杨洋介绍道，该机器也已经在一些养老社区进行投放试用，反响都不错。

体验中心内还有一款“床保姆”护理机器人，它不仅能够实现在床上如厕、自动清洗，还能将排泄物自动收集，让老年人保持清洁与舒适。有着丰富护理经验的陈女士，对此类产品有着切身的感受。她指出，对于失能老人而言，保洁是一大难题。传统纸尿裤若更换不及时，会增加感染风险，而抱起老人洗澡更是困难重重。有了床保姆机器人的加入，这些问题迎刃而解，既保证了老人的清洁，又减轻了家人和护工的负担。

“床保姆”护理机器人能够实现在床上如厕、自动清洗

这两款备受好评的智能养老产品，均价都在2-3万元之间，对于不少机构和家庭而言，无疑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价格确实是个门槛。”工作人员杨洋坦言，研发企业在前期的投入巨大，市场也尚未完全成熟。

除了价格外，曾蕙感觉整体智能养老产品陷入了追求的怪圈。“实在是五花八门，光是智能轮椅沐浴椅都有好多款式。”她说，“就拿智能轮椅沐浴椅来说，先不提智能方面，很多老城区的房子，无论是门、过道还是洗手间空间，本身都是很小的，我看有的产品设计得很宽大，能不能放进去都是一个问题。”她就曾遇到过因为尺寸设计过大，有的家庭为了安装这些产品，不得不耗资拆门。

如果说尺寸大小是比较显性能观察到的，还有很多功能也完备，但在实际落地惨遭闲置的例子。这种“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的情况在很多养老院都发生过。

护理员钟琴心（化名）所在的养老服务中心曾引进了价值不菲的智能洗澡机器，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台机器都闲置在角落。

即便是拥有多年护理经验，但在面对为行动不便的老人洗澡这一日常任务时，钟琴心也不免感到力不从心。“给行动不便的老人洗澡很费劲，不仅要从床上转移到卫生间，洗澡后还要把身体上的水一点点擦干，整个过程要耗费大约1小时，老人容易感觉到体力不支，护理人员也很辛苦。”

而那台类似于“胶囊”的智能洗澡机器似乎能解决这一痛点：护理员只需将老人转移到升降床，推入淋浴仓，再在控制面板上设置时间和温度，15个喷头立即上下交替喷水和沐浴露。看起来。但与想象中的“解放双手”不同，这部“大家伙”却给她带来了一些困扰。

“这个是做什么的？”是她被问得最多的问题，不少老人对于这种“见不到人情味”的智能化服务感到不解与抵触。尽管从理论上讲，机器的精准操作或许能带来更为彻底的清洁效果，但护理员们费尽口舌仍难以打消一些老人的疑虑，久而久之，这台机器也就被闲置在角落了。

某长者监护系统

对于市场上比较成熟的实时智能监测设备，如监测老人是否摔倒和监测身体数据等产品，在落地之初也遭遇不少质疑。“有时候，我们给老人挂上电子智能卡片或戴上智能手表，他们会反问：‘为什么要这样子？’他们对这些新设备充满了疑惑。”曾蕙说。

部分家属也对智能设备的引入心存顾虑。他们担心，智能设备的使用成本最终会转嫁到收费上，或者在使用过程中会设置一些隐形消费。

如果说老人的观念是需要攻破的一大难关，人工智能“不够智能”也是挑战之一。曾蕙所在的养老院在失智老人专区用过一款人脸识别机器，最初的设想是将失智老人的信息录入系统，当机器识别到老人靠近大门时便自动锁门，以防止意外走失。

然而，实际应用中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有些老人会偷偷跟着家属或医生走到门口，然后用脚垫着门，不让门彻底关起来，然后趁没人注意时悄悄出门。”而这款机器在试用半年后就被撤掉了。

尽管面临着诸多困难，众多企业和养老院依旧在积极探索新产品与新项目。“现在护理员不好请，人工成本也很大，所以我们也很积极在推一些好的智能化产品。”曾蕙表示。

像他们养老院自研的一款长者监护系统已经运用在其中一个专区。这套系统集成了AI智能语音报警器、跌倒报警器、监护手表等多种设备。起初老人们对这些新事物有些不理解，但通过耐心沟通和实际演示，系统逐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操作简单且高效”是该系统最大的亮点。当老人拉动报警器或喊出特定语句时，设备便能迅速识别并将信息传递给护理员的手表。手表会通过响铃和震动提醒护理员，确保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响应。

“比如一个护理员可能同时要照顾五位老人，过去在帮老人洗澡时很容易错过其他老人的呼叫。现在，有了这套系统，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曾蕙说。

钟琴心这些年也碰过不少新设备，她感觉，那些“没有花里胡哨功能”的产品反倒更实用。

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智能养老产品？或许可以听听老年人的想法。记者在黄埔区的一家“长者运动之家”碰到了89岁的陈奶奶，她刚完成了一个多小时的运动，看起来精神矍铄。听起来或许难以置信，但在智能等速腿部内收外展训练机等设备的助力下，老人已坚持运动整整7个月。

陈奶奶正使用智能设备锻炼

“我的腰开了两次刀，之前走路都比较难，检查结果也显示我肌肉发软，但锻炼后我可以离开助行器走60米，前段时间检查还发现我的肌肉增加了8斤，医生让我一定继续坚持。”陈奶奶自豪地说。

好的精神状态让陈奶奶变成为这里的智能产品“活招牌”，而价格适中也是重要因素之一。“此前体验期免费开放，目前月卡199元。”工作人员介绍，这些设备的力道和震动频率均会根据长者的身体素质进行智能调整，运动过程中也有工作人员会在旁辅助。“每位长者运动前都会进行体质测试，再制订一份适合自己的运动计划。”

近年来，广州也一直在鼓励和引导社会各界为广州市智慧养老体系提供新的创意。今年4月15日，广州市民政局还推动居家适老化改造成为“以旧换新”活动新板块，补贴范围包括54项居家适老化改造“焕新”商品，像外骨骼机器人、智能辅助设备等最高可以补贴30%，累计最高补贴限额10000元。

陈奶奶也听说过外骨骼机器人。“重量再轻点就更好了。”她给出了自己朴素的看法。这场智能养老革命，或许需要的不是太多精密的技术，而是一次彻底的“视角转换”——从“教会老人用机器”到“让机器学会理解老人”。这一进程中，既需攻克技术瓶颈，更需答好“何以老有所依”这一命题。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张慧琪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张慧琪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蔡凌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