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新闻。”4月2日，马斯克在社交媒体上辟谣他近期将卸任政府效率部负责人的说法。
所谓谣言的源头，是美国政治报网站2日刊发的独家报道。报道披露，美国总统特朗普已知会亲密顾问和内阁官员，马斯克今后数周内将卸任。马斯克随后转发白宫新闻秘书莱维特在社交媒体所发的澄清帖。贴文说，实际情况是马斯克在政府效率部的工作结束后，他将不再以特别政府雇员身份担任公职。看上去区别何在？马斯克的回应更像是以文字游戏扭转舆论。按照规定，马斯克作为“特别政府雇员”一年服务时长不得超过130天。从1月20日入职算起，马斯克的预计离职日期就在下个月——5月30日。传着传着，又有了“很快辞职”的近似说法。于是，马斯克否认“辞职”，摆出了“不是急流勇退，而是将功成身退”的姿态。特朗普4月3日也称，马斯克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但终将重返他的企业。过去两个多月，受权执掌政府效率部的马斯克，在美国联邦政府掀起一场裁员查账风暴。这场“效率革命”，已让超3万名联邦员工被解雇，7.5万名雇员接受了“买断离职计划”。力度之迅猛，有一扫美国政界沉疴的架势。“大杀四方”的马斯克，成为众矢之的。按照他的说法，政府效率部每天都收到死亡威胁。他旗下的上市公司特斯拉，门店和电动汽车成为抗议者打砸的靶子。掀起裁减风暴的马斯克，自己也成为舆论的风暴眼中心。特朗普在美国政坛异军突起前，马斯克还是一个中间派。但近年来，一系列事件推动他逐渐“向右”：从疫情期间特斯拉工厂被下达居家令、对政府监管愈发不满，到与变性的儿子反目、指责民主党主张的多元价值观是“心智病毒”……马斯克对民主党的反感情绪日渐加深。2024年，马斯克与特朗普的关系很快热络。削减企业税等政策诉求的重合、对抗拜登政府“过度监管”的反建制叙事等，让两人关系迅速升温。马斯克向支持特朗普竞选的团体捐赠了2.59亿美元，成为美国史上最大的总统竞选赞助人之一。特朗普胜选后，旋即提名马斯克领导拟成立的政府效率部。自商入政的特朗普，一直不信任美国的官僚体系。他指认存在一个由政府官僚、军工复合体和金融精英等群体组成的“深层政府”。每当他想要施展拳脚，这个“深层政府”便处处掣肘。让具有明星效应的马斯克来提高政府效率，特朗普至少能将“深层政府”和官僚主义弊病推至聚光灯下。马斯克对美国的官僚主义也早已深恶痛绝。他曾公开吐槽，旗下企业SpaceX发射火箭除了要获联邦航空管理局批准，还需“买一张鱼类许可证”。美国渔业相关部门要求SpaceX评估火箭掉下来是否会砸到鲨鱼，但又以泄露信息恐引来捕捞者为由，拒绝提供鲨鱼分布数据。此轮联邦政府大裁撤前，很多人领教过马斯克的裁员威力。在其收购的社交平台X（原推特），马斯克裁掉了约八成的员工，累计超6000人。特朗普上任后，马斯克带着这套经验，开始锤向他认为低效冗余的联邦机构。上任首日，马斯克就裁撤了联邦人事管理局下属的“首席多元化官员执行委员会”。紧接着，矛头对准美国国际开发署，员工数从1万直接砍到15人；随后又接入美国财政部、劳工部、教育部和疾控中心的核心系统，试图掌握每一笔资金流向。查账的手还伸进国防部，曝出五角大楼一年光买寿司就花掉6亿美元。按照特朗普的说法，上届政府的离谱开支多到令人瞠目。▏▏ “4000万美元，用于移民定居的社会经济包容，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玩意。”▏▏“2000万美元，用于阿拉伯版《芝麻街》，就为了个节目！”在3月4日的国会演讲中，特朗普嘲讽道：“听听这些莫名其妙的浪费，都是我们查出来的。”▎2月20日，马斯克接过阿根廷总统米莱赠送的电锯并喊：就用它对付官僚主义得到特朗普全力支持的马斯克，风头无两。纽约时报的白宫记者2月初记录下他眼中“最离谱”的一幕：特朗普坐在“坚毅桌”（总统办公桌）后面，站在旁边的马斯克带着他年幼的儿子。马斯克俨然成为画面的主角，“特朗普做了一件极不寻常的事：让出话语权。”而此前几天，时代周刊封面描绘的是马斯克坐在“坚毅桌”后总统位置上，意指马斯克成为“影子总统”。特朗普对这些报道不以为意。当记者就“政府内部不满”向马斯克提问，他抢先回应：“有人对马斯克不满吗？如果有，那就走人。”3月24日的内阁会议上，马斯克头戴一顶红色帽子，上面写着：“特朗普一切都对”。从这对“第一兄弟”的过往看，他们今天“如胶似漆”的关系其来有自。他们都排斥既定规则、有着相当分裂的言行，都以管理企业的方式整顿联邦政府，坚信只有他们才能带领美国走向正轨。所以，当马斯克将他的推特整改经验复刻到联邦政府，特朗普给予了鲜明支持。尽管有特朗普的捍卫背书，局外人马斯克并不能服众。最根本的职务合法性备受争议，更遑论这种大刀阔斧的操作注定触动联邦官僚体系的核心利益。政府效率部并非国会批准的正规联邦部门，而是特朗普通过行政令设立的临时委员会。白宫方面坚称，马斯克在特朗普政府的角色是“总统高级顾问”。没有部长职位和正式决策权的马斯克，被指责权力已溢出应有边界，涉嫌违宪。民主党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等人多次指控其“越权”，并推动司法部调查马斯克是否利用公职为旗下企业谋利。除了马斯克本人，这支在搅动美国政府的同时保持着高度神秘的团队，也广受质疑。2月初，美国《连线》杂志曝出政府效率部团队七名成员的姓名和经历：年龄在19—25岁，多人曾在马斯克旗下企业实习。报道称，这些“00后”不领薪酬、一周无休却干劲十足，马斯克还送去了智能床垫，以供他们“在全天候的高强度工作中小憩”。报道所展现的团队高度年轻化、治理经验缺乏，令外界咋舌。这些雇员可以进入政府内部系统，使用AI等技术手段审查教育部、财政部等敏感数据。马斯克辩称，团队要求获取全部数据是为了确定不必要的开销，并发现可能存在的腐败行径。美国历史上，不公布政府雇员身份信息的举动极为罕见。而在缺乏监督甚至无授权情况下获取政府敏感信息，更被法律界认为“史无前例”。相关行为的法律地位尚待法院明晰，美国公务员工会和权利倡导团体已提起多起诉讼。不满情绪向四处蔓延。26名美国民主党人议员2月发布公开信，呼吁调查政府效率部，称其“可能威胁国家安全”。多个行政部门、一批国会议员和社会团体批评政府效率部工作缺乏监督，且影响公共服务质量。无党派组织在官网亮出“裁掉马斯克”的标语，好莱坞编剧工会发起“抵制马斯克”运动，特斯拉汽车在全美多地乃至欧洲成为反对者的“出气筒”，打砸纵火现象不断。“裁后召回”乱象也频频上演。据美联社3月报道，美国疾控中心宣布两周前被裁的约180名员工可重新返岗。国家科学基金会、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国家核安全管理局及国家公园等机构，也都在解雇员工后试图召回。特朗普的态度由此发生微妙变化。在3月6日的白宫会议上，他首次明确政府效率部的权力边界，强调其只能向各部门提供建议，不能单方面决定人事安排和政策制定。特朗普还在社交媒体上称，裁员应像使用“手术刀”一样精准，而非粗放的“大斧头”式。团队过于年轻及权限边界的重重争议下，3月27日，马斯克与七名政府效率部成员共同接受了福克斯新闻采访。出席人员基本为科技或金融企业高管。访谈中，曾就职于马斯克旗下多个公司、被称为马斯克“高级副手”的戴维斯透露，社保系统显示全美有1500多万超120岁的人，预计存在1500万-2000万个欺诈性社保号码，找出并销毁这些号码将是政府效率部的工作内容。科技公司云软件集团首席执行官克劳斯称，联邦政府的财务运作和管理方式“令人担忧”，正“将上市公司的财务标准应用于联邦政府”。不过，白宫指定的、有两届政府工作背景的政府效率部代理负责人格利森，不在本次受访人员之列。外界更加肯定马斯克才是政府效率部的实际负责人。这场采访中，政府效率部成员都在展示如何将硅谷的经营理念引入政府管理。马斯克表示，政府效率部的大部分工作将在他作为特别政府雇员的130天任期内完成。在反对者看来，马斯克“商业效率至上”的逻辑在政府体系注定水土不服。特朗普和马斯克试图推动的“CEO政府”模式，目的是跳过层层监管，以企业管理改造“深层政府”。用数据驱动决策、用AI工具解构官僚体系的积习固然能革新，但一刀切削减成本，并不断挤压国会代表的立法权和法院代表的司法权，终将遭遇反噬。截至3月30日，政府效率部官网统计的为美国纳税人省下的钱是1400亿美元，距离2万亿美元目标还很遥远。当马斯克的团队像一块巨石投入美国政治深潭，不可避免冲击美国官僚体系，触动游说集团等多方利益，也引发数千万依赖社保、医保和医疗补助等计划的普通美国人的警觉。在美国舆论看来，政府效率部归根结底最大的作用是为美国中期选举服务。特朗普之前在佛州海湖庄园表示，政府效率部将在2026年7月4日（美国建国250周年）发布最后一份报告，献上“大礼”。至于这份“大礼”是否雷声大雨点小，要在一年多后才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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