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新界西貢蜿蜒的斜坡上,每天中午都能看見一位拄著竹杖的老人緩步而行。这位老人叫湛貴勝,他步伐穩健,腰板挺直,每天步行一公里到山下買中午飯。這位看似普通的香港阿伯,曾是東江縱隊「小鬼隊」隊員。他曾幫東江縱隊傳遞消息和運輸炸藥,還參與營救美國空軍飛行員。近日,廣州日報記者在香港抗戰歷史研究會的引薦下,在香港西貢的湛貴勝老屋中,聽他講述80年前他參加東江縱隊「小鬼隊」的故事。
「通信員」湛貴勝:
為保守游擊隊秘密 將密信吞進肚子裡
93歲的湛貴勝坐在香港西贡的老屋裡,陽光透過树荫的縫隙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雙手如今佈滿皺紋,但八十年前,在生死關頭,湛貴勝曾硬生生將寫滿東江縱隊秘密的紙條吞進了肚子裡。
1932年出生的湛貴勝,十一二歲時加入了東江縱隊「小鬼隊」。那時,游擊隊的訓練場就設在新界大浪村的教堂,他每天看著那些扛槍操練的戰士,心裡燃起一股熱血。鄰居張姓中隊長見他機靈,便讓他負責傳遞消息。

93歲的湛貴勝每天步行一公里到山下買中午飯。
「紙要先折成長條,再對折幾次,攥在手上。」湛貴勝回憶道。可有一次,傳遞情報的途中,他在山裡轉角處突然聽到士兵的腳步聲。當時他以為是日本兵。他的手緊緊攥著寫著秘密消息的紙條,一旦被發現就是掉腦袋的事。他不敢扔,也不能藏。情急之下,湛貴勝一把將密信塞進嘴裡。
湛貴勝告訴記者,沒有水,乾澀的紙條像塊粗礪的樹皮,卡在喉嚨裡。唾液不斷分泌,卻只讓紙張微微發軟,纖維仍像生鏽的鐵絲,刮蹭著食道。湛貴勝仰起頭,喉結滾動,可紙條紋絲不動。遠處的聲音越來越近,他閉緊雙眼,狠命一嚥,紙條終於滑了下去,可喉嚨裡仍殘留著撕裂般的痛感。
結果,來的是東江縱隊的同志。他喘著氣說:「紙條……被我吞了,不知道上面寫的什麼。」對方拍了拍他的肩:「你做得很好。」
「放牛娃」湛貴勝:
佯裝放牛幫游擊隊運輸炸藥
湛貴勝告訴記者,除了傳遞消息,有時自己還會幫游擊隊運輸炸藥。
「炸藥都用紙包好,兩三斤重,小孩都拿得了。」老人用手比劃著當年的尺寸。當年十一二歲的他,會用牽牛繩纏著這些危險物品,佯裝放牛的孩子,將炸藥安全送達游擊隊手中。「家裡媽媽和弟弟都不知道。」湛貴勝告訴記者:「那時天不怕地不怕,覺得就是在玩。」
「救命恩人」湛貴勝:
收留飛機被日軍擊落的美國飛虎隊飛行員
更驚險的經歷發生在1944年。一個深夜,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湛家。開門後,他看見游擊隊員攙扶著一位白人美國飛行員,後來他才知道那名隊員是美國飛虎隊隊員克爾。湛貴勝說,因飛機被擊落,克爾在跳傘逃生時受傷。「他們在我家只待到第二天清晨六點。」湛貴勝回憶,選擇他家是因為靠近山邊,遇險可立即撤退。
戰後,克爾帶著父親的遺囑專程回到香港尋找湛貴勝,感謝當年的救命之恩。不過遺憾的是,當時時間倉促,並未留下珍貴的影像資料。

湛貴勝在家中。
「村長」湛貴勝:
服務社區 頤養天年
1945年,日本投降後,湛貴勝回到大浪村務農,從此也失去了跟東江縱隊的聯繫。
1952年,湛貴勝走出田埂,來到西貢求學,其後通過考試成為新界鄉村巡邏警察。湛貴勝每天穿梭於各個村落,處理鄰居街坊的糾紛。因為游擊隊的精神在年少的湛貴勝心中種下了自律的種子,如今年過九旬的湛貴勝身體硬朗,至今仍能每日步行一公里,下山買飯和上山回家依舊不費力。在這漫長歲月裡,他從未向妻兒提及那段烽火青春,妻子和兒子都不知道他曾經是個「小鬼隊員」。
1989年,退休後的湛貴勝並未閒下來,他擔任大浪村村長、西貢區鄉事委員會執委,繼續服務社區。三個兒子中,大兒子更成為科學家、大學教授,如今也已退休,與湛貴勝相鄰而居。每晚,湛貴勝和妻子到兒子家吃晚飯,享受天倫之樂。
文/廣州日報港澳站記者:曾毅、周偉良
图/廣州日報港澳站記者:廖雪明
視頻/廣州日報港澳站記者:廖雪明
廣州日報新花城編輯:薛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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