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在皇颉，爰初书契，以代结绳。民察官理，庶绩诞兴……”这是东汉王粲的《砚铭》。

挚虞《文章流别论》称：“后世以来，器铭之佳者，有王莽《鼎铭》、崔瑗《机铭》、朱公叔 《鼎铭》、王粲 《砚铭》，咸以表显功德。”可见在当时，人们已将这篇约百字的短文，列为值得传颂的佳篇。从中我们也能看出，汉代的文人雅士们对砚的把玩和鉴赏已经有比较多的讲究，已经不吝以之作为寄托个人人生感悟、可以“对话”的载体。

两汉时期是砚台发展史上一个风尚朴拙、偏重实用的时期。从南汉二陵博物馆正在展出的“砚遇岭南——广东地区出土砚文物与砚文化展”中我们可以得知，广东地区出土的两汉砚有百余套，多石质，偶见陶质等。形制主要分两类:一是西汉出土较多的卵石砚，形为圆卵或方圆，多为天然取材；二是东汉出土较多的长方形石砚板，多为扁平薄板状，质地细腻、选材精良，大小比例也呈现多样化；同时，皆配有研石。部分研石与砚板的石材相同，研石上有柿蒂纹、凤形戳印纹等，形制上圆下方，既方便抓握，又体现“天圆地方”的传统理念。

馆方的专家介绍，广东地区出土两汉砚基本为实用器，多用于文房。使用者拥有一定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且多男性，少部分可能用于女性梳妆。

砚台可以用于梳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实际上，通过多年的考古发现，考古工作者发现了不少女性使用的“黛砚”。它们的主要功用是用来研磨女性使用的化妆品。而且这种功能的用砚不仅见于女性用户，一些男性的随葬品中也有类似的。

形形色色的板状砚和研石

一些研究者指出，汉代其实并没有“黛砚 ”“黛板”的称谓，这种称谓是当代考古学者对其用途的判断。《楚辞·大招》讲到“粉白黛黑，施芳泽只”，《左传》记述“郑之美者，粉白黛黑，不知者以为神仙。”都表明施粉黛化妆是当时的流行风尚。“黛板”“黛砚”“黛板砚”等在各地的墓葬中都有发现。广州汉墓中出土的一些砚，有可能就是这种“黛板”。与它们同出的有时还有铜镜等器物，摆放的位置往往都在棺内头部位置。佛山市郊澜石东汉墓出土的长方形石黛板上也曾发现有脂粉痕迹。江苏赣榆出土一座汉代竖井式土坑木停墓，系夫妻合葬，在女棺中出土“黛板盒 ”两件，分置于死者头脚两处，同时伴出有木梳一把。仪征胥浦东吴墓的石黛板上不仅残存红色，还有黄色残存，很有可能是用于绘制当时盛行的“额黄”。

那么如何将书写用的砚与 “ 黛砚 ” 区别开来呢？有研究者认为应从随葬的器物组合加以区别 。书写用的砚多与削刀、书简、木牍、笔、纸等文书用具伴出，或置于书筒中，或置于文具盒中。化妆用的黛砚则与铜镜 、眉笔、黛墨、脂粉伴出，而且黛砚多置于梳妆用的漆奁之中。不过在“砚遇岭南——广东地区出土砚文物与砚文化展”中，主办方认为铜削、铁削、铜刷这些器物，也是有可能用于女性梳妆的。

研究者李依洋、李芽在《中国古代女性眉黛及黛砚考略》中指出，眉黛在早期与书写颜料本是一物，均为深色的矿物颜料。如《太平御览》引《通俗文》所云：“染青石谓之点黛”，早先画眉多用的“黛”主要是石黛，是一种矿物制成的颜料。与之类似，在燃烧松木取其烟煤而制成的人工烟墨诞生以前，古人也将天然的黑色矿物加工用来书写。1980年在陕西临渔姜寨村的仰韶文化遗址中出土了天然矿物墨，是一种黑红色氧化铁矿石。同时还出土了研石、石砚等整套书画工具，说明当时的人们已经使用研磨器将颜料块磨制使用。

早期的“石黛”与“石墨”的制作方式应当均为将天然矿物磨成粉末，和入动物胶质，再压制成形，使用时需加水磨至细腻液态，用软笔蘸取使用。在一些历史文献中，也能见到时人用墨画眉的记录。

两位研究者指出，在早期“黛”相较于墨还是高级的象征，用墨画眉更像是平民的替代之举。如《云麓漫钞》中引“墨谱”云：“周宣帝令外妇人以墨画眉，禁中方得施粉黛。”

三国时期，墨模的发明使墨可以被铸成锭块直接研磨，研石便失去了功能，因此三国以后的书写用砚渐渐不再配有研石。但配有研石的板研形态，作为“黛砚”直到东晋都仍很流行，说明化妆颜料的形制和使用方式在当时变化不大。而在唐宋之后的各种材质的砚台中，也能见到一些小而精致的砚台，被推测为化妆用的“脂砚”。一些明代的小型端砚中，也发现了残存的胭脂痕迹。不过很多小型砚是为了便携等设计，并非一定用于化妆。在具体判断其功用时，还需要结合更多的实物和文献资料。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卜松竹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卜松竹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卜松竹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戴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