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关注丨有害物超标数百倍，日本政府被指隐瞒迟报
日本东京的边缘，流淌着一条名叫多摩川的河流。近几年来，以多摩川为水源的当地居民接连出现与血液相关的病症，并在血液检测中发现一种有毒化学物质——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PFAS）。类似的水污染事件不是孤案。去年以来，日本冲绳县、大阪府和东京都等地接连曝出水体中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含量超标，附近居民血检异常。这些事件的共同点是，绝大多数发生在驻日美军基地周围。东京40公里之外的驻日美军司令部所在地——美军横田基地，就是多摩川的流经之处。日本媒体10月6日披露，日本防卫省近期告知东京都政府，今年8月暴雨期间，美军横田基地储水池中含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的污水溢出，部分污水可能通过排水沟流到基地外。东京都政府和横田基地所在地政府表示强烈愤慨，批评日本政府在事发一个多月后才告知相关信息。东京都政府4日要求防卫大臣同美军交涉，进入基地展开调查。日本环境省3月公布的2022财年全国水质调查结果显示，受调查的38个一级行政区的1258处水体中，有111处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含量超标。其中，大阪府摄津市一处地下水中这类物质含量达到日本暂定国家标准的420倍。日本从北到南分布着85处美国军事基地和军事设施。对普罗大众而言，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是一个拗口又遥远的名词。但对很多生活在美军基地附近的人来说，这是梦魇一般的存在。早在2018年就有日本媒体披露，美军横田基地流出的含有机氟化物的泡沫灭火剂，多年来持续污染当地土壤。东京都内地下水呈自西向东流向。根据检测，横田基地东侧地区地下水中的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浓度，高于西侧。为此，当地民众自发成立了“查明多摩地区有机氟化物污染协会”，组织居民前往医院进行血检。结果呈现相同的规律：位于横田基地东侧的居民血液中，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浓度平均值更高。在演习中，驻日美军使用的泡沫灭火剂里含有大量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这些物质在自然环境中难以分解，会长期积存在土壤里，最后进入到地下水源。专家指出，长期饮用受这类物质污染的水，可能影响生殖健康和儿童生长发育，甚至引发乳腺癌、前列腺癌等疾病。日本内阁府食品安全委员会今年6月首次发布相关评估报告，称“无法否认”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与新生儿体重偏低和接种疫苗后免疫力下降存在关联。去年12月以来，日本中部广岛县的东广岛市多项水质调查结果显示，位于美军弹药库附近的多处水体污染严重，其中一处地下水中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含量超标300倍。美军方面曾多次宣称，没有在弹药库使用过含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的泡沫灭火剂。但美军上个月改口承认，从1991年起使用这类灭火剂长达19年，还在2020年大量焚烧这种灭火剂的原液。再一路南下到达冲绳县，这个远离日本本土的岛屿面积只占日本的0.6%，却集中了70%的驻日美军基地。有些基地和居民区仅一墙之隔。有的居民在自家阳台上，就能看到基地内往来的车辆和起降的飞机，以及经常进行的灭火训练。与此相伴的是，基地周围水源中不断发现有害化学物质。冲绳县去年2月发布的调查结果显示，387名居住在冲绳美军基地周围并参与血检的居民中，155人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超标，占比约40%。参与调查的7个地区中，两个地区血检结果异常居民占比超过60%。冲绳县政府2018年曾要求美军在基地内查找并净化污染源，但美军以“花费高”为由拒绝。当冲绳县方面提及自来水厂处理污染物所需的高额费用时，美军称应由日本防卫省冲绳防卫局承担。令日本民众不满的是，日本政府在几年前就对污染水问题心知肚明，但没有采取有效行动。有媒体引用美国政府信源报道，2010年至2017年横田基地发生过大量泡沫灭火剂泄漏到土壤的事件。直到去年7月，东京都政府从日本防卫省获悉，横田基地2010年1月、2012年10月和11月曾发生3起泡沫灭火剂泄漏事件，但美军称泡沫灭火剂的泄漏未影响到基地外。这是驻日美军首次承认泄漏。同月，防卫省官员向媒体承认，对横田基地泄漏事故情况存在迟报，并向公众道歉。根据日媒报道，日本防卫省早在2019年1月就从驻日美军方面接到泄漏情况报告。然而，防卫省去年才陆续将实情告知东京都及当地自治体。防卫省解释称，迟报的主要原因包括与美军协调需要时间、防卫省相关人事出现变动、负责人之间交接工作不到位等。2023年1月，横田基地再度发生污染水泄漏事故。虽然美方向日方提供了事故资料，但日本媒体今年7月援引政府人士的消息称，日美双方私下达成共识，决定不公开这起事故的相关信息。▎冲绳县宜野湾市设立告示牌，警告人们不要饮用有机氟化物超标的泉水在冲绳，驻冲绳美军2016年的一项调查发现，当地普天间基地消防设施中的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含量是日本国内安全标准的576倍。对此，日本政府同样早就知晓。但直到2022年6月，时任日本防卫大臣岸信夫才对外公布。水污染事件曝光后，日本地方政府及当地民众希望中央政府出面协调，进入美军基地开展调查。东广岛市政府官员9月30日前往日本防卫省分支机构，要求对美军弹药库所在区域进行水质和土壤调查并公布结果。冲绳县宜野湾市一个市民团体去年在联合国会议上，控诉驻日美军基地周边区域水体和土壤污染问题。他们表示曾通过当地政府、日本防卫省冲绳防卫局等渠道向美方提出进入基地调查的要求，但一直未有回音。日本环境省表示，未经美军同意，日方无权搜查、扣押、核验美军资产，因此难以对美军基地进行调查。这背后的症结，在于1960年两国签订的《日美地位协定》。这一协定明确了驻日美军的特权——美军可对基地的设定、运营、警卫及管理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此外，对“美军工作人员”执行公务时的犯罪行为，美方享有优先审判权。这样的排他性管理权，成为事实上的“治外法权”。美军在日本引发的治安、安全等问题，往往不了了之。日本政府内阁会议一份答辩书中显示，2022年在日本10个一级行政区中，在日美军及其家属、家族成员的涉刑事犯罪案达到106起。根据地位协定，日美双方均可提议修改协定。去年9月，日本律师联合会向日本政府提交意见书要求修改《日美地位协定》，并对驻日美军适用包括环境相关法律在内的日本国内法。在冲绳国际大学名誉教授樱井国俊看来，凌驾于日本法律之上的《日美地位协定》是彻查并解决驻日美军基地“放毒”问题的最大障碍。“这样的恶法不除，日本永远抬不起头来。”日本环境省和国土交通省已于5月底在全国范围启动自来水有害物调查，要求各地方政府在9月底前上报约1.2万处自来水中所含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的检测情况。按日本媒体说法，政府部门希望通过这次调查掌握各地自来水的实际污染情况，以判断是否需要修改相关标准并采取相应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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