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本土的离岸博彩业，菲律宾政府正重拳出击。7月22日，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在发表国情咨文演讲时宣布，离岸博彩公司牵涉金融诈骗、洗钱、人口贩卖、酷刑、绑架和谋杀等犯罪活动，即日起全面禁止这一行业。

随后，菲律宾移民局于7月24日下达“最后通牒”，要求所有从事离岸博彩业务的外籍员工在59天内离境，逾期逗留者将被遣返。菲移民局局长预测，受影响人数约为两万人。

▎菲律宾总统马科斯7月22日发表国情咨文。图源：央视新闻

自2016年时任总统杜特尔特推动在线赌博合法化以来，菲律宾的离岸博彩业迅速扩张。许多离岸博彩机构向中国公民提供在线赌博服务。目前菲律宾有40多家获有效经营许可证的离岸博彩机构及上百家非法机构，马科斯已下令在今年年底前悉数关闭。

此前，中方多次呼吁菲方早日全面禁止离岸博彩业。中国驻菲律宾使馆发言人7月25日表示，中国法律禁止一切形式的赌博。中国政府严厉打击中国公民出境从事赌博业，包括离岸博彩等网络赌博。菲离岸博彩业滋生恶性犯罪，严重损害两国人民利益。对此，中方愿与菲方继续加强执法合作。

▎菲律宾帕赛市一家离岸博彩运营中心被下令关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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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加持的赌城

很多人都有过收到“新葡京”“太阳城”“威尼斯人”“百家乐”类似骚扰短信的经历。你可能想不到，这些消息大多源于菲律宾首都马尼拉。

早在1977年，菲政府就成立了菲律宾娱乐博彩公司，管理全国的博彩产业。该公司由菲总统办公室控制，按照菲政府的说法，公司收入“用于社会公民和国家发展计划”。2008年，菲律宾政府宣布博彩产业向海外公司开放，此举吸引了大量海外资金和人员流入。

最迅猛的增长出现在2016年至2019年间，当时新上任的总统杜特尔特推动国会以立法形式承认网络博彩的合法性，博彩公司就此洗白走出灰色地带。菲政府则给予菲律宾娱乐博彩公司发放牌照的权力，并向网络博彩运营商收取税费和监管费。

▎菲律宾首都马尼拉

不过，菲律宾网络博彩禁止本国公民参与，博彩公司不能在菲境内招徕赌客。因此，面向外国人的离岸博彩快速流行起来。菲境外的外国赌客，可通过虚拟账户下注，参与菲律宾或境外公司提供的赌博游戏。马尼拉也迅速崛起为一座赌城。

由于线上博彩不需要场地，菲律宾娱乐博彩公司规定，一张正式牌照下允许存在五个子牌照。子牌照下往往会经营多个“盘口”（即网络博彩平台），分包给不同的“小老板”负责。所以，身为监管方的菲律宾娱乐博彩公司，也很难完全掌握菲国内盘根错节的博彩网络。这也成为犯罪活动滋生的温床。

▎今年4月，菲律宾警方搜查一家非法博彩平台运营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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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资浇灌的黑色产业

在菲律宾当地，博彩业又称菠菜业，从业人员被称作“菜农”。“菜农”通过网络引人入局，开网站赌局抽成。与赌博常规套路一样，一开始会让新手赚钱，之后花样百出让赌客不断掏出更多赌资。

“菜农”们大多也是被诱骗入局的。博彩公司的招聘门槛极低，如会讲普通话、一分钟能打40个字等即可；开出的待遇又极为诱人，如月薪过万。最终，漂洋过海冒险“捞金”的人，困在菲律宾的赌博园区中工作，被承诺的高薪成为泡影。

▎6月17日，菲律宾警方搜捕涉非法离岸博彩的人员

与此同时，近两年多起广受关注的案件，暴露出菲律宾离岸博彩与一系列犯罪活动的关联。
2023年侦破的新加坡史上最大金额洗钱案，涉及款项达30亿新元（约合160亿元人民币）。10名嫌犯在各自豪宅被捕时，被新加坡警方起获堆积成山的现钞、名包、名酒和名表。目前10人均已刑满，被新加坡驱逐出境。新加坡媒体称，该案的部分主犯就发家于菲律宾离岸博彩业。

今年5月，菲律宾参议院听证会指控吕宋岛班班市华人女市长郭华萍为新加坡洗钱案嫌犯充当保护伞，撤销其对当地警队的控制权。此前，郭华萍因参与离岸博彩运营商经营被停职。菲警方3月对该博彩园区的突击行动中，解救出近700名员工，包括约200名中国人。

▎新加坡警方在上述洗钱案中查获的7600万新元现金、77辆汽车、多个潮玩积木熊等。此外还查获房地产107处、银行存款14亿新元、加密货币3800万新元

今年6月20日，在一家医药公司从事国际营销总监的中国公民夏某某，与从事医疗器械代理的美籍华人孙某，受一名自称李娜的华人女士邀请，从北京飞赴马尼拉洽谈商务合作。但飞机降落不久，两人即被绑架，绑匪向家属索要百万赎金。6月24日，两人遭撕票遇害，中美菲三国警方介入调查。

此案是菲律宾绑架案层出不穷的缩影。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李开盛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表示，这背后正是因为菲律宾猖獗的网络博彩业，为恶性案件提供了土壤。

▎马尼拉机场。央视新闻资料图

根据环球时报的报道，近年来，随着菲律宾政府加大力度打击非法博彩公司，不少受害者被解救。与此同时，中国国内的反电诈宣传日益深入人心，很多离岸网络博彩平台赚取钱财越来越难。于是，这些不法分子开始了“产业转移”——绑架。

选择绑架作为“新业务”，是因为监禁室、人手、窝藏据点等都是曾经从事非法博彩时就有的，只需在原本绑人、殴打、拘禁等程序的基础上增加索要赎金的环节。

于是，原来的“小老板”，摇身一变成了绑匪。另一方面，菲司法系统的腐败渎职问题严重。在黑警的保护伞下，不法集团的绑架活动愈发肆无忌惮。绑匪们的目标，逐渐瞄向外国人，特别是从事进出口贸易的人员。

欺诈、洗钱、人口贩卖、绑架、谋杀……在金钱的利诱下，兴盛的菲律宾离岸博彩业暗中滋生出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从2017年1月到2023年上半年，菲律宾警方共收到4000多起离岸博彩相关犯罪的报告。

▎菲律宾首都马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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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菲合作执法

“（离岸博彩运营商）伪装成合法实体，将业务扩展到与博彩业毫不相关的非法领域。”7月22日，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在国情咨文中强调，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制止这种对社会造成严重破坏并亵渎菲律宾国家形象的混乱局面。

马科斯当天下令菲律宾博彩监管机构在今年年底前关停一切面向海外赌客的在线博彩业务。该禁令只影响离岸博彩，并不影响菲律宾境内合法的在岸博彩运营。

▎菲律宾总统马科斯

菲律宾娱乐博彩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腾科回应说，将取消离岸博彩公司牌照，并与执法机构合作落实总统马科斯的指令。菲律宾娱乐博彩公司7月31日称，即日起不再允许离岸博彩运营公司雇用新员工。

菲律宾国家经济发展署表示，取缔离岸博彩业不会给国家带来重大损失，“截至2022年，离岸博彩业对我们的GDP贡献不到0.5%。”根据菲媒报道，截至2023年底，菲离岸博彩业直接或间接雇佣约4万菲律宾人和23000名外国人。马科斯已经指示劳工和就业部为因此失业的菲律宾人寻找新工作。

菲执法部门近期已经密集行动，搜查多地的离岸博彩经营园区。菲律宾通讯社7月31日的消息称，菲律宾警方在侦破一起贩卖人口案件时，从离岸博彩公司处抓获两名嫌犯，并解救出13名中国公民.

▎今年2月，中菲两国执法部门合作遣返40余名在菲从事离岸博彩的中国公民。图源：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

中方与菲方的执法合作也在持续推进。据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消息，8月1日，中菲两国执法部门再次合作遣返近30名在菲从事离岸博彩的中国公民。这是马科斯总统宣布禁止在菲所有离岸博彩业后，中菲两国开展执法合作执行的第一批遣返。

据统计，在中菲双方执法部门的共同努力下，2018年到今年6月，累计遣返近3000名涉案中国公民。仅过去一年，中方就协助菲方取缔5个离岸博彩园区，共遣返中国公民近1000人。中国驻菲使馆表示，绝大多数涉案中国公民是菲离岸博彩的受害者。

▎8月1日，中菲执法部门合作遣返近30名中国公民。图源：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

根除离岸博彩乱象，菲律宾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专家分析称，菲离岸博彩机构背后牵涉权贵阶层和涉黑力量，利益错综复杂，要全面铲除绝非易事。此外，菲律宾娱乐博彩公司董事长腾科向菲媒表示，关闭离岸赌场后，政府接下来要确保这些赌场不会死灰复燃。一纸禁令后，菲律宾政府显然还有更多难题要完成。

参考资料：
环球时报、界面新闻、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相关报道
菲律宾通讯社、菲律宾每日问询者报、新加坡联合早报相关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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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筹/党建军
文/林传凌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林传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