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记者 远游

编辑 | 阿树

面对党内大佬们相继逼宫，拜登在苦撑了24天后，终于宣布退选。

连着三个星期，美国政坛发生了过山车一般的变故。先是拜登电视辩论的灾难性惨败，退选呼声迭起。接着，特朗普遭遇枪击，随后在一场盛大的会议中，成为总统的热门人选。反观拜登，口误、生病等状况频繁，金主们纷纷收起了支票。

情势危急，民主党人士看来，要是继续由拜登带领，民主党不但会丢失白宫，参众两院也可能遭到“血洗”。

退选，是唯一的破局机会。

现在，拜登退出，汉名“贺锦丽”的副总统哈里斯，被推上了前台。拜登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宣布，“全力支持和认可”哈里斯，“团结起来打败特朗普”。尽管还没经过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的“加冕”，但有拜登支持，哈里斯成为接班人似乎已无悬念。

长期以来，美国旷日持久的“两老相争”，让中间选民难以抉择，如今，局面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破除了。这一次，民主党的阵脚大乱，是否给特朗普送来最大助攻，让他“赢稳”？

一阵尖声大笑传来，特朗普真正的麻烦也许才刚刚开始，“老”，马上反噬。

大佬和金主们让拜登主动退下的“思想工作”，足足做了24天。

由于民主党的选拔机制，候选人如果不主动退出，党内并没有自下而上的“换人”机制。毕竟，拜登花了大半年，才赢得了超过一千多名全国代表的支持。苦心经营了50多年的政坛老狐狸，此时，已经是党内多个派系的盟主，他自然是不可能退选的。

拜登甚至喊出，只有上帝才能让他退选。

然而，数据表明，他一直没能说服选民对他年龄的忧虑。根据《经济学人》和YouGov调查公司的民调，美国有60%的选民认为，拜登的年龄和健康状况，将严重影响总统职能，而在民主党支持者中，持有同样观点的受访者也有30%。

让支持者捏一把汗的事频频发生。其间，拜登在公众场合的发言差错不断。譬如，7月9日，在北约75周年的峰会上，他错把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喊作“普京”，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拜登说话不连贯而且思维老是跳脱的表现，越来越不像是偶然的口误。

最致命的打击，是金主们开始望而却步。据美媒报道，一名民主党重要的捐款者在辩论播出后感到震怒，他们因“拜登团队隐瞒其身体状况而感到背叛”。越来越多的大额捐款人，决定临时收起他们准备好的支票，毕竟，押注一个胜算不大的候选人，可能注定打水漂。

“资金开始枯竭了！”电话中，佩洛西对拜登发出严厉警告。

民调和资金双双告急，迫使民主党党内高层争相劝退拜登。7月16日，拜登在媒体采访中放话，如果医生认为自己身体条件不合适，他会决定退出选举。无独有偶，就在第二天，拜登确诊新冠病毒阳性，开始在老家特拉华州“居家隔离”。

实际上，根据美媒的披露，拜登在“隔离”期间也一直跟家人见面，跟民主党高层保持通话。到了当地时间周六晚上，拜登在召开家庭会议后，终于同意退选，并且在24小时内跟助理团队操作“体面退出”的具体细节。

在周一，拜登先后发表了两份声明，第一份是以总统身份宣布，退出连任竞选工作，第二份声明，则是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支持副总统卡马拉·哈里斯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

至此，美国历史上又多了一位只完成了一个任期的总统。

这是一场堪称史无前例的临阵退选，并无先例和流程可循。常规情况下，拜登应该保持中立，让党内新手们公平地争取主导地位。但这次的更新迭代在紧急状态下完成，已经来不及走完一次完全公开比拼的流程了。

距离大选还有106天，民主党此时此刻操刀“换帅”，只能宣示团结，再也经不起内耗。拜登这次高调地支持卡马拉·哈里斯，也是民主党逆转过去三周劣势的一种策略。毕竟，在过去四年，除了拜登之外，也只有哈里斯经历过全国性的选举造势，是民主党阵营内少见的，在全国范围内有知名度的民选官员。

除此之外，其他算是亮眼的民主党重量级人物，如加州州长纽森或者宾州州长夏皮罗，只在地方有影响力，被摆在大选的赛道上跟共和党在摇摆州争夺票源，还为时过早。其中加州州长纽森，一度被认为是下一任总统候选人的热门人选。用一些分析人士的话说，纽森是一个“比哈里斯更加有总统气质的人”，但是其任内洛杉矶和旧金山等地方爆发大规模骚乱，过于自由派的色彩，几乎难以在“铁锈带”拿到选票。

但副总统卡马拉·哈里斯也远非理想人选。根据《国会山》网站的民调，“换帅”前选民们对哈里斯的好感度是37%，比拜登的41%还要低。曾经在2016年大选中担任特朗普阵营高级顾问的约翰·乌略特对《国会山》表示，无论是拜登还是哈里斯，两者“都是很弱的候选人”。

单从个人气质来说，共和党也从来不对哈里斯嘴下留情。

特朗普口中的“大笑卡马拉”，指的就是哈里斯喜欢突然尖声大笑，跟希拉里一遇到难题就大笑的习惯，有点相似。再加上哈里斯特别宽的嘴部，一笑起来就露出了一排牙齿，也是共和党攻击的一个重点。四年前，油管一个点击率极高的视频，就把《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巫婆笑声和哈里斯的笑声混剪在一起。

2020年大选前夕，共和党一个深入人心的广告，把场景设在了万圣节：一个美国家庭晚上遇到了一群小孩子上门讨要糖果，他们的后面跟着一个穿着蓝色外套、戴着拜登面具的成年人。女主人惊恐地问道：“慢着，你不是乔（指的是‘乔·拜登’），你是谁？”。此时，面具人一下子剥掉了面具，露出了哈里斯的头发，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并且一把抢走了所有留给小孩子的糖果。

在相当一部分保守派选民看来，属于“极左”的哈里斯，就是躲在拜登背后不断把民主党往左翼方向拉的推手。在他们看来，哈里斯是拜登政府不断加税、不断扩大政府权力但又纵容非法移民、恐怖分子、犯罪分子和鼓励各种性别“错乱”政策的背后化身。特别是面对这次选举中最热门的话题——非法移民，哈里斯在担任副总统期间的言行和所为，实在有太多可以被共和党攻击的地方。

如今，“老好人”拜登终于让位，亲和力远不如拜登的哈里斯，作为民主党难以取代的候选人，最终也会成为全国上下舆论检视的目标。

大选制胜的关键，在于摇摆州的中间选民。如何在短短三个月内更好地向选民们推销卡马拉·哈里斯，如何把她包装成为能够让中间选民接受的候选人，将会是民主党在大选前的关键课题。

在过去三周多的时间里，美国政坛的戏剧性事件非常多，尤其大多围绕特朗普展开。

许多人的视线也都聚焦在共和党阵营的身上。在此期间，特朗普先是赢了首场电视辩论，隔一周遭遇了枪击，尔后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提名《乡下人的悲歌》小说作者J.D.万斯担任副手。一连串操作，让自己占据了日常新闻的显眼位置。

但不祥的信号是，尽管发生了刺杀这么极端的事件，特朗普的民调基本上没有出现大幅度的提升。面对越走越弱的拜登，共和党也难以说展现了压倒性的民意优势。也就是说，经过二十多天各种新闻事件的不断刺激，共和党依然没能把中间选民拉到站在自己的那一边。只是拜登实在不行，他的支持率塌下去了，才显得两者的差距拉大了。

即使是在拜登还没正式退选的前夕，《国会山》的调查也显示，哈里斯在全国范围内的支持率比特朗普落后2%，也算得上是在误差范围内。有分析人士指出，由于过去哈里斯长期担任副手，选民们未必完全了解哈里斯，因此，哈里斯支持率被低估，也是可以理解的。

随着“两老相争”破局，特朗普一下子变成了更老的候选人，民主党之前一直避忌的候选人年龄话题不再成为障碍，甚至可能因此掌握了主动权。

共和党当初用来攻击拜登年龄的一系列话题，反过来也会成为了民主党攻击特朗普的工具。 

“哪个政党率先把年近80的候选人换下来，哪个政党就将赢得大选。”在社交平台X上，一段视频正在不断被转发。而视频中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特朗普在共和党内的最大对手尼基·海莉。视频截取的，是海莉还在初选时候试图挑战特朗普的一番话。

“谁是又老又痴呆而且还是个重罪犯？”社交平台上的另一个被大量转发的帖子，这样写道。文字下方，是特朗普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双目紧闭，疑似在打瞌睡。

笼罩在民主党头上的候选人年龄问题一扫而空，不少自由派评论人士在拜登退选后缓了一口气。MSNBC新闻节目评论员Rachel Maddow露出近日难得一见的笑容。节目中，她这样说：“在下午1:46他（拜登）宣布这消息那一瞬间，整个格局变了。民主党在过去三周的极度情绪化而且高强度的内斗，就在弹指一挥间停止了。也就是在弹指一挥间，美国政治老人的一页就被翻过去了……远方那些纸张上正在用笔写的声音，正是民主党赞助者写下历史上最大金额支票的声音！”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拜登宣布退选并且支持哈里斯后的数个小时内，民主党在过去三周陷入停顿的资金流又突然活了起来。就在哈里斯宣布参选的7个小时内，民主党录得超过5千万美元的在线捐款。华尔街的数个重要投资人，包括索罗斯和领英的创始人之一赖德·霍夫曼，也宣布支持哈里斯代表民主党参选总统。

当然，相比起共和党正副手已经尘埃落定的局面，民主党阵营依然存在“谁是副手”“哈里斯能否真的拿到提名”这样的疑团。

在民主党的操刀下，哈里斯作为前检察官的身份成为了一张牌。毕竟，“检察官VS重罪犯”的对垒，被他们打造成“正义和邪恶的对决”。随着拜登的退出，这次大选的议题已经完全偏离了之前几个月定下的航道。

进入11月选举还有三个月，双方试图争取的还是让支持率能够接近50%。谁更接近甚至超越这个门槛，也就意味着谁更加得到中间选民的青睐，并且最终拿下摇摆州。在目前形势下，两个阵营的候选人还没有资格摆出胜利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