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商业捕鲸争议由来已久。最近，日本在商业捕鲸上又动作频频。上个月底，日本去年建成的捕鲸母船“关鲸丸”号，正式启航了。

这艘全长113米、耗资75亿日元的新捕鲸船，计划在年底前捕获200头左右的鲸。船只所属公司“共同船舶”称，“关鲸丸”号近日在日本近海首次捕获一头布氏鲸。经过切割和冷冻，这头鲸将在日本多地出售。

▎“关鲸丸”号

就在“关鲸丸”号出发前不久，日本水产厅宣布拟将长须鲸加入到商业捕鲸许可的名单中，日本现有可捕鲸种类由此增加到四种。目前这份草案正征求公众意见，结果预计会在7月见分晓。

从计划新增猎捕对象，到新船首航，日本此番捕鲸大动作，再度引发国际社会的关注。日本媒体说，这预示着受政府保护的日本捕鲸业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日本捕获的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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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捞又一易危物种

作为一艘大型商业捕鲸母船，“关鲸丸”号具备70吨的捕捞能力，船尾设有平缓坡道，方便将几十吨的大型鲸鱼拖上船。船上还配有40个温控集装箱，可以冷藏860吨鲸肉。也就是说，船队捕获鲸鱼后，可以在“关鲸丸”号上将鲸鱼迅速切割加工。

“新船完工，对于继续商业捕鲸具有重要意义，”共同船舶社长所英树说，“希望今后可以继续骄傲地捕鲸。”

▎共同船舶社长所英树戴着鲸鱼帽面向媒体

此次日本政府新增的捕捞对象长须鲸，是体型仅次于蓝鲸的第二大鲸类。当前长须鲸属于易危物种，我国将长须鲸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但日本水产厅表示，经过调查，确认北太平洋海洋资源丰富，可对长须鲸进行商业捕杀。

▎长须鲸

根据日本水产厅的数据，2023年日本共捕获294头鲸。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林芳正5月在记者会上回应，“鲸是一种重要的食物资源，与其他海洋生物资源一样，应在科学的基础上以可持续的方式加以利用。”他还强调，“继承日本的传统饮食文化非常重要。”

▎长须鲸的横幅，挂在“关鲸丸”号约两个篮球场大小的鲸鱼处理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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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掉科研捕鲸面具

早在17世纪初的江户时代，日本部分地方居民就有捕鲸、食鲸的偏好。日本全国性食用鲸肉兴起于二战后。因为当时食物贫乏，鲸肉成为日本人的主要蛋白质来源和中小学午餐标配，是战后几代日本人的记忆。

二战结束后不久，国际捕鲸委员会正式成立，日本也在1951年加入。一开始，国际捕鲸委员会的主要成员国多是捕鲸国家，宗旨是维护捕鲸产业秩序、保护渔业资源。

▎日本的鲸肉
但随着欧美多国对鲸鱼的滥捕，以大型鲸鱼为主的鲸类动物面临灭绝危机，国际捕鲸委员会转而成为禁止商业捕鲸的推动者。1986年，严禁商业捕鲸的《全球禁止捕鲸条约》正式通过。

这其中，有三个成员国“游离”在禁令之外。

北欧的挪威和冰岛，一直没有接受禁令，至今仍从事商业捕鲸。日本表面上接受了上述公约，但利用了公约漏洞，1987年起以“科学研究”为名持续在南极和西北太平洋等海域捕鲸。

日本此举在维持多年后，引发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南太平洋国家的强烈声讨。2010年5月，澳大利亚向国际法庭提起诉讼，控告日本在南极海域进行的捕鲸研究活动实质为商业捕鲸。

2014年3月，荷兰海牙国际法庭裁定，日本无法证明其科研项目确需猎杀相应规模的鲸，要求日本立即停止在南极海域的捕鲸活动，日本也因此被判处80亿日元的罚款。

▎南极洲海域一头座头鲸

国际法院的终审判决并未压制日本对捕鲸的热衷。2018年9月召开的国际捕鲸委员会大会上，日本提议修订国际捕鲸委员会决策规则，以恢复商业捕鲸。澳大利亚、欧盟和美国带头反对，议案最终被否决。

屡屡遇挫后，日本直接“退群”了。2019年，日本退出国际捕鲸委员会，解除对小须鲸、布氏鲸和塞鲸三种小型鲸类的商业捕捞禁令。为缓和国际舆论质疑，日本政府当时表示，日方“退群”后仅考虑在日本附近海域和专属经济区恢复商业捕鲸，不大可能去到南极海域。

▎日本的港口工人处理小须鲸。图源：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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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续命”鲸食文化

为什么日本不惜“硬刚”国际规则，也对捕鲸存在执念呢？在许多场合，日本经常从民族文化层面为自己辩护。

日本国内一直存在一种声音，欧美国家批判日本捕鲸是“将自身的文化观念强加于日本”，这背后关系到“日本传统文化是否应向西方妥协”的问题。

2014年国际法庭裁决日本“科研捕鲸”非法后，时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国会发表演讲表示坚定支持捕鲸，“我会尽力使日本继续利用鲸类资源……很遗憾这样的日本文化未被国际社会理解。”

▎“关鲸丸”号

作为一个资源匮乏的岛国，日本长期依赖海洋谋生。有分析指出，日本一直视海洋生物资源利用为国本，不愿放弃自己利用鲸类资源的权利和地位。

早在1976年，日本的捕鲸业因市场需求下降而走向衰落。安倍晋三的父亲安倍晋太郎时任日本农林水产大臣，主导成立了共同船舶股份公司介入捕鲸业，日本捕鲸业逐渐由市场行为转变为国家主导的产业。

到今天，捕鲸在日本依旧是靠国家财政支撑的“事业”。

▎长须鲸

这也意味着，政府运作的日本捕鲸业，背后是庞大的官僚机构。日本学者石井敦曾提到“捕鲸圈利益共同体”——水产厅等管制方、日本鲸类研究所及负责所有船只的“共同船舶”公司等捕鲸方之间“像变色龙一样”难以划界。高级官僚退任后转到捕鲸相关企业任要职的例子，不胜枚举。

而从事农林渔牧的民众是日本执政党自民党的票仓，这部分群体的利益，就是直接的选票。因此，除了民族文化的因由，日本政府有意维持捕鲸传统，背后也暗含着政治诉求。

▎鲸肉寿司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日本的鲸肉消费需求已经多年处于低位。在现代日本料理中，鲸肉是边缘化的食材。日本水产厅的数据显示，日本的鲸肉消费量在上世纪60年代达到20多万吨的峰值，但近年来一直不到2000吨。大量滞销的鲸肉被政府长期储存在冷库之中。

▎图表：日本广播协会

为了给低迷的鲸食文化“续命”，日本历届政府对这一产业给予了强力支持。安倍政府时期，鲸肉重新进入中小学生的午餐菜单，并由政府进行高额补贴。今年，日本政府在年度预算中拨款51亿日元（约合2.3亿元人民币），用于购买学校午餐中使用的鲸肉。

为了刺激消费，日本捕鲸业还作了不少努力。日本捕鲸文化的发源地之一、安倍晋三的家乡下关市，正打造“鲸鱼之城”的城市形象。共同船舶公司去年推出了鲸肉自动贩卖机，售卖鲸肉刺身罐头、鲸鱼皮等商品。

▎鲸肉自动贩卖机

根据共同船舶公司的说法，鲸肉自动贩卖机的商品“销量可观”，未来几年将在日本全国加大布局。共同船舶社长所英树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可以肯定地说，鲸肉和米饭对日本人来说是非常好的（组合）。毫无疑问，这比牛肉和面包要好得多。”

总之，这门“沾满鲜血”、被国际社会唾弃的传统生意，在日本政府的珍视下，还会不断得到强行“续命”。

参考资料：
央视新闻、环球时报、科技日报、三联生活周刊相关报道
日本广播协会、日本时报、英国卫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相关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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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传凌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林传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