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晚霞上班去……

排字车间工人晚上七点上班，夜班一般安排十二、三人左右。在我的记忆中，早期排字车间主任名叫林杰，排字组组长是张锦。

丨镜头：拣字排稿

拿到稿子，干活了！

只见版台师傅聚精会神在改版、拼预拼版和改大小（版）样（凡改大小样都要盖上自己的印章）。排字工人紧张的工作也开始了，手拿字碟在为自己的字盘字仓补字、准备铅片、砌瓜打（底铅），然后开始排编辑发来的稿件，即“用稿”。

为争取时间，一般都是一个人拿一页稿排，一篇稿排完后，跟稿的版台师傅就赶紧打出小样，送给校对组校对。校对组校对后把头稿送回车间，版台师傅就把小样进行修改。因活字排版是纯手工活，小样中如有错漏改起来是十分困难的，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文中要加插上几个字，就要一直往下推，下移接行，直至段末为止。当年排字车间有句行话：“唔怕打老虎最怕漏”（ 排稿时漏排内文十个字以上就称是“打老虎”），意思是排稿时漏掉一段内文都不要紧，不用怕，改样时比较容易加插上去，如果只是排稿时漏排了三五个字，间插改动就困难多了。

排字时如遇字仓没有的字或在改大小样（版）时没有的字（或是生僻字），排稿时（改样改版时）就将一个铝字倒放，叫“顶黑笃”，然后通知铸字车间铸字。跟车间的刻字师傅说明字号、字体，然后进行手工雕刻。我还记得一些早年刻字师傅的姓名——黄炎、黎尧佳、陈富泉、麦国新……

曾经的排字车间一角（广州日报资料图片）

师傅在排版。图片来源：新华日报

丨镜头：改样付印

编辑部将一版拼版版样下发到车间，时间一般在晚上十二时左右，这时是车间最紧张的时刻。排字车间完成拼版时间是45 分钟（规定时间）。各部门同心协力，争分夺秒出早报、出好报，是当年报人的共同目标。

活字排版年代，一版的版面设计比较复杂，和现在有很大不同。版样发到车间后，迅速把版样挂在版台架上，只见版台师傅每人各拿一份组版改样，看清版样的格式快速改样拼版。版样有时版位不准确，文多或文少，编辑部也常有人到车间及时处理版面。原总编辑曾艾狄常到车间来。他平易近人，十分朴素，脚穿着拖鞋，站在一版拼版台旁，一边吃着夜餐，一边即时处理版面问题。

大家通力协作，抢时间争速度，一个大版拼出来后，即推进打样机，打出几张大样分别送给编辑部、校对组等部门。几经三上三下，排字车间在改清付印大样后，当班负责人（该版主拼）要进行复对，并在付印大样上盖章。以示负责。值班老总要在付印大样上签字，签印人名字，签印时间，并写上“改正押送付型”字样。

待到新华社也关机后，排字车间就把付印后的大版交给机印车间，机印车间即进行压纸型、浇版【注】，上机开始印刷。

丨镜头：夜宵

夜班是有夜宵的。当年的夜餐，每人三角钱，也搞得很好。每晚提前预约吃什么，由厨房的工人用蒸笼送到车间，有时也由车间的师兄邓二娣去厨房统一领到车间来。车间工人吃夜餐都是利用拼版排稿的空隙抓紧吃完，一有即拼即改即排的大小样（稿），大家都会自觉放下吃食，先把工作做完。我还记得当年厨房的工人有苏蒂、阿冬（夫妇）、李华、毕姨等。

丨镜头：字碟上的烛光

上世纪50年代，报社用电也比较紧张，有时要等到晩上12点以后才能供电，但排字车间晩上7点就上班了。没有照明用电，排稿和拼版不能耽误，车间就领回蜡烛，点燃放在版台照明拼版，或放在排字字碟上照明排稿。

所谓“字碟”，是排字工人排稿时左手拿着的一个用木板或金属材料做成的盛托工具，用来放置拣出来的铅字。字碟通常是二十公分长，十公分宽。字碟上放蜡烛照明要十分小心，因为我们都是一手抓字碟和稿件，一手在字盘中来回拣字，要防止蜡烛把稿纸烧着了。那时排字组的组长也十分紧张，常在旁边提醒大家：小心呀！别把稿子烧着啦！

点点蜡烛光，在车间闪亮晃动，如同一颗颗星星。排字字碟上发出清脆嘀嗒的落字声。即便是酷热的夏夜，回忆起来也是分外动人。

丨镜头：皂砂洗手

交版后，编辑部、校对组、车间工人也陆续下班了。排字工人会来到车间门口的洗手池，抓起一把皂砂。皂砂是在皂粉中掺入了微细沙粒，如此才能把工人们手上的油墨洗干净。

此时排字车间的灯光还未全熄，车间负责人还要再等等，以应对突发情况。

丘杰仁（作者本人）赴上海学习留影。图片由本人提供。

【编辑注】

浇版：浇铸铅板需要先融铅水，铅锅温度高达三四百度，稍有不慎就会被烫伤。压纸型用的硬纸板是特制材料，耐高温，不易变形。铅字在纸板上轧出凹凸不平的字型后，浇铸师傅将纸板装进半圆形铸板机，三四百度高温的铅水同时注入机器内，与纸型相咬合，经冷却便成为一块拱形铅板，之后再将铅板交与印刷师傅，装到轮转机上，这才开始印刷报纸。

浇筑铅版。图片来源：新华日报

文/丘杰仁(曾为广州日报印报厂厂长）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苏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