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空与地面之间，又一个万亿级产业正在“起飞”——低空经济。搭乘“空中的士”在城市楼宇间穿梭、喊个无人机来帮忙送外卖、坐在载人航空器里面从空中俯瞰城市风光……这些出现在科幻电影中的场景正慢慢走进现实。

低空通常指距正下方地平面垂直距离在1000米以内的空域，根据不同地区特点和实际需要可延伸至3000米以内的空域。而低空经济是指以航空器为主、各类低空飞行活动为牵引，辐射带动相关领域融合发展的综合性经济形态，具有产业链条长、辐射面广、成长性和带动性强等特点。广州拥有强大的制造业基础和成熟的供应链体系，特别是在航空器研发制造、无人机产业等方面具有显著优势。面对这个新兴的万亿赛道，广州低空经济如何“抢跑”？

广州大学城飞行汽车起降点布局（受访者供图）

蓄势

广州向“空”而行

低空经济正以前所未有的发展态势，成长为广州新增长引擎。在政策端，广州相继出台《广州市低空经济发展实施方案》《广州市低空经济发展规划》《广州市推动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措施》等政策，支持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

今年1月，《广州开发区（黄埔区）促进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措施》（下称“低空10条”）发布。据悉，“低空10条”是目前粤港澳大湾区综合力度最大、低空经济产业链条覆盖范围最广的专项支持政策。

在产业端，目前广州无人机产业已形成涵盖研发制造、检测认证、飞行运营和服务保障全产业链，有电子五所、极飞科技、亿航智能、华科尔、优飞科技、成至智能等多家致力于检测、农业、工业、物流、消防、表演和外挂系统的知名制造和运营企业，在全国无人机领域占有重要地位。

在飞行运营领域，白云机场FBO已成为全球领先商务航空基地，聚集10多家专业商务航空公司运营；合利智能正在申报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运营许可，将打造成全国首批eVTOL运营企业；广州穗联通航、知行通航等公司在全国各地开展农林喷洒、电子巡线等工农业作业；广州还引入东部通航开展城市空中交通常态化运营。

在基础设施领域，广州空港委与民航中南空管局在去年底签署低空飞行服务站合作协议，双方计划合力推进广州低空飞行服务站建设，创新低空空域分类管理模式，深化低空空域分类和航线规划，为低空飞行提供指导、服务、保障和管理。

“广州拥有良好的空域条件和交通网络，便于低空经济的开发和利用。”资深民航专家韩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广州具有丰富的航空制造、维修和航空服务业的优势，以及高端制造产业的基础，这为低空经济的发展提供了产业基础。

极飞科技展厅（张柳静拍摄）

振翅

带动效应明显

低空经济开辟出的是一条产业链长、科技含量高、创新要素集中的新航道，有望带动高端制造业、物流、旅游业等相关产业的发展。

“一方面，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和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交通拥堵问题将越来越突出，而低空经济可以有效缓解这一问题。另一方面，随着科技的发展，无人机、自动驾驶飞行器等将成为新的出行方式，低空经济也有望催生新的商业模式。此外，在医疗救援、公共安全、环境监测等方面，低空经济也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韩涛向记者分析道。

在韩涛看来，与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应用场景，未来可能出现的无人机送货上门、空中旅游观光、城市空中交通等，“这些应用场景将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便利和新鲜感。”

科技投资专家、首建投合伙人王嘉宁表示，低空经济能带动一系列上下游产业链的发展。“上游环节主要包括原材料供应、零部件制造、技术研发等。这些环节为低空经济提供必要的物质和技术基础；中游环节包括核心环节，譬如无人机、航空器的生产制造以及低空飞行服务保障等，这一环节是产业链中最关键的部分，直接影响到低空经济的竞争力和市场占有率；下游环节包括产业融合应用，如物流配送、城市空中交通、应急救援、农业植保、旅游观光等。这些应用场景的创新不仅能够推动低空经济的商业模式多元化，也为中游甚至上游的研发和生产提供方向。”

王嘉宁进一步提到，低空经济的发展还有望带动新材料、半导体、通信、传感器、无人机、汽车等相关产业的发展，促进产业升级和经济增长。

起飞

新机遇新挑战

作为粤港澳大湾区的国家中心城市，广州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优越的交通条件。作为国际航空枢纽，广州交通网络发达，对低空经济的测试、示范和商业化运营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

不过，低空经济的长远发展需要完善的产业体系系统谋划。“低空经济的基础设施涉及通信、导航定位、气象地图等多个领域，其中卫星应用是关键一环。”广州市社会科学院城市管理研究所所长黄石鼎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卫星的‘通导遥’，可以为低空经济提供强大的通信支持，不仅有助于实现遥控和数据监测，还可提供高速数据传输服务。”

在黄石鼎看来，低空经济的发展离不开低空设备、技术等先进制造业作为基础支撑。同时，也离不开卫星通信等的助力。未来大湾区如果拥有“通导遥”一体化的卫星系统，低空经济的发展才有更好的依赖和根基，也会“飞”得更稳和更远。“低空经济未来最大的依赖就是‘通导遥’一体化，低空经济的技术底层是在太空。”

记者了解到，目前卫星应用技术已赋能各行各业，下游应用运营涉及大众通信、出行、生产、生活方方面面，巨大潜力有待挖掘。另外，低空数字化系统的开发与建设、低空空域航路基础设施的建设都是推动低空经济产业化、规模化、商业化发展的基础。

谈到低空经济“飞”入寻常百姓家时，王嘉宁表示，一是要通过技术创新和规模化生产，降低无人机和航空器的制造成本，使得低空经济的服务更加亲民，易于普及；二是要探索多元化的商业模式，如共享无人机、按需航空服务等，以满足不同消费者的需求；三是加快建设低空飞行服务保障体系，如起降点、充电站等，为低空经济的运营提供必要的基础设施支持。

多家科技企业抢占“先手”

作为新质生产力的代表，低空经济已成为培育发展新动能的重要方向。目前，广州已聚集了一批低空行业的龙头企业和在低空飞行行业领先的运营服务商。

亿航智能：

率先拿下三个“全球首张”

作为广州本土品牌，民营企业亿航智能一直扎根于广州开发区、黄埔区，是该区培育的“无人机上市第一股”，也是该区低空经济蓬勃发展的缩影。

今年4月7日，中国民用航空局向亿航智能颁发EH216-S无人驾驶载人航空器系统生产许可证，这是全球eVTOL（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行业获得的首张生产许可证（下称“PC”）。短短半年，亿航智能EH216-S成为全球首个获得适航“三大通行证”（首张型号合格证、首张标准适航证和首张生产许可证）的载人无人驾驶eVTOL机型，将进入更大规模量产阶段。

“PC取证意味着将进入规模化量产阶段，也意味着在商业化运营层面有规模化的发展。”亿航智能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胡华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计划于年内在广州、深圳、珠海、合肥等地推出前期低空经济的“样板城市”，接下来也会在这些城市率先推出“空中出租车”。目前，亿航智能在云浮的工厂产线具备年产600架次的生产能力，取得生产许可证后将正式开始规模化量产。

亿航EH216-S（张柳静拍摄）

按照胡华智的设想，“未来EH216-S进行商业化首飞后，用户能用手机App打空中出租车。届时，新的交通模式会带来基础建设方面的颠覆。其中，最大的变化或许首先发生在我们的小区门口——出门就有一个起降点，就像现在的公交车站。”他告诉记者，现阶段正在进行一系列商用准备工作，包括基础设施建设、人员培训、飞机出厂交付和管理等。

“现阶段，eVTOL主要应用于城市观光、低空游览等文旅场景，或者医疗样本配送、商品配送、外卖等短途送货航线，并以G端市场为主。”亿航智能副总裁贺天星谈及谈到应用场景时表示，低空经济要想发挥最核心的价值，一定要辐射到城市的日常通勤和交通出行。“未来，eVTOL能不能成为个人拥有的一种交通工具要看成本，降成本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市场做大，让它规模化。”

小鹏汇天：

从广州大学城“起飞”

低空经济，机遇无限，也引来了汽车企业的布局。其中，小鹏汽车旗下飞行汽车项目“小鹏汇天”进展迅速。记者了解到，小鹏汇天是由创始人赵德力于2013年创办，2020年由何小鹏和小鹏汽车共同投资、控股。目前，小鹏汇天总部位于广州大学城，飞行基地设在番禺区海鸥岛与南沙区小虎山，试制工厂设在番禺区化龙镇。今年3月，小鹏汇天“陆地航母”飞行汽车的飞行体（代号：X3-F）型号合格证（TC）申请正式获中国民用航空中南地区管理局受理。接下来，若能拿到TC合格证，小鹏汇天便可以开始准备量产甚至销售。

记者参观小鹏汇天研发中心时了解到，“陆地航母”是一款创新的飞行汽车，其设计包括可自动分离结合的“陆行体”和“飞行体”两部分。陆行体部分能够将飞行体完全收纳，实现地面行驶，而“飞行体”则是国内首款面向个人用户开发的有人驾驶纯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

小鹏汇天陆空一体式飞行汽车产品图-飞行（受访者供图）

据小鹏汇天创始人、总裁赵德力透露，今年11月的珠海航展，分体式飞行汽车“陆地航母”将开启全球预订，售价预计超过100万元，计划在2025年底大规模交付。

今年4月，小鹏汇天与广州市番禺区政府签订《共同推动飞行汽车应用示范框架协议》，联合发布飞行汽车应用场景探索清单，并宣布启动飞行汽车基础设施建设，在广州大学城首批规划建设4个飞行汽车起降点，将广州大学城打造成全国首个低空经济应用示范岛。“作为一家在广州大学城培育壮大起来的飞行汽车研发公司，小鹏汇天将从广州大学城低空经济应用示范岛出发，不断探索推动飞行汽车的应用落地，凝聚更大力量、更多资源，助力打造广州低空产业链生态。”赵德力说。

极飞科技：

让农业种植实现“无人化”

农业无人机来回自行浇灌、装有自驾仪的农机在稻田旋耕……在距离广州市中心约40公里的黄埔区莲塘村，极飞科技打造的“超级农场”正在探索水稻全程“无人化”种植模式。

“把农业自驾仪安装到传统迁延机，迁延机就能完成自动驾驶，并且能达到厘米级的定位。”“超级农场”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通过这种方式，农机手就可以直接“解放双手”，跟自动驾驶车一样。

记者探访时看到，与传统印象中的农场不同，“超级农场”有农业无人飞机、农业无人车以及农机自驾仪等小巧轻便的设备。通过手机联网监测，就能知道农作物是否缺水、缺肥；直接点击操作，农业无人机就能完成撒肥、消杀等工作……从耕种到收割，都能通过“无人化”来完成。极飞科技公共关系高级经理黄鑫帅告诉记者，使用“无人智慧化农场”模式种植的252亩水稻（极飞超级农场），通过使用无人机、自驾仪、物联网等智能化装备的应用，大幅降低了管理成本。一台插秧机，每天大概能播种30~50亩；一台无人飞机，5小时能播种百亩。以“超级农场”收割早稻为例，无人驾驶收割机配合无人驾驶运粮车，每小时能收割五六亩稻田，相比人工每人每天收割半亩地的效率，按10小时计算，可提高工作效率近100倍。

极飞“超级农场”（受访者供图）

记者获悉，在建设广州的“超级农场”前，极飞科技在新疆已经完成国内首个“无人化”棉花农场实验项目（又称“超级棉田”），即由两名90后极飞工作人员，借助机器人、人工智能等科技手段，挑战管理3000亩棉田，而传统种植模式下管理这样的棉田大约需要25~30人。

无论是新疆的“超级棉田”，还是广州的“超级农场”，都让无人机赋能农业充满了想象。

极飞科技位于新疆的“超级棉田”（受访者供图）

合利智能：

以广州、杭州作为运营“双核心”

目前，广州已聚集一批低空行业的龙头企业和在低空飞行行业领先的运营服务商。其中，广州合利创兴智能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合利智能”）就是城市低空交通运营服务的先行者。记者在采访中获悉，合利智能于2019年批量采购20余架EH216-S无人驾驶载人航空器开启商业化运营模式探索。近日，合利智能在直播间完成EH216-S无人驾驶载人航空器首架在线全款采购，进一步扩大机队规模，以满足项目运营需求。

“今年将是广州版‘空中的士’商业化元年。”合利智能总裁张驿表示，低空经济可以从文旅板块，譬如低空游览、小范围物流起步，逐渐增加点位，连点成线再成网，为未来城市空中交通打下基础。“下一步，合利智能将以广州、杭州作为商业化运营布局的‘双核心’，全力推进低空经济示范项目落地，构建低空经济多元场景的规模化、常态化商业运营。”张驿说。

“这是一个新行业，商业模式尚未成熟，低空经济涉及主机厂、基础设施、运营商、培训维修等多个领域，希望关注整个产业链上下游各个环节，只有打通整个商业模式形成闭环，低空经济才能真正运转起来。”在张驿看来，低空经济商业化的核心在于飞行器和各产业形态的融合发展。

记者了解到，合利智能作为城市低空交通运营服务商，接下来将会加快落地广州低空经济融合创新试验示范项目建设，拓展以EH216-S无人驾驶载人航空器为代表的eVTOL示范应用场景，推动低空经济与交通、物流、旅游、文化、体育等场景深度融合创新，催生“低空飞行+N”新业态、新场景、新模式，为传统行业打造增长引擎。

企业声音

广州产业基础雄厚，拥有一批低空行业的龙头企业，为低空经济的发展提供有力的支撑。同时，广州在新材料、半导体、通信、传感器等相关领域具备技术优势，这些技术成果可以充分应用于低空经济的研发制造中，推动低空经济的高质量发展。2022年，极飞科技在广州黄埔区落地“超级农场”，目前验证了人工智能、无人化全流程种植的可行性和可复制性。

——极飞科技公关关系高级经理 黄鑫帅

低空经济将迎来发展黄金期，但仍处于培育初期，需要以政府引导为主，建立健全低空经济发展顶层设计与政策法规体系，强化政策支持与保障；完善低空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夯实低空飞行活动基本保障；深化低空空域管理改革，充分开发和有效利用低空空域资源；加强技术创新和人才培养，赋能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

——合利智能总裁 张驿

目前，低空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建设还需完善，其中包括城市内地面飞行起降场、充电设备、候机楼、消费功能区的基建，也包括低空域数字化管理网络的新基建，保障未来更多航空器同时在天空飞行时的有序安全。同时要加大行业政策下沉力度，在飞行空域审批、航空器飞行监管、低空经济立法执法、地面基建用地规划等出台更为细致规范的政策，不断拓展和加大应用场景的打造。最后要加大专业类人才培养，包括技术类、运营类、服务类等人才，同时加大行业科普、低空普及，让更多人了解认识消费低空经济的积极价值。

——亿航智能副总裁 贺天星

专题策划 林燕辉 邹锦强

专题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张柳静

图由受访者提供（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