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前，一位赴台老兵带着恳求的眼神问：“刘里长，我死后，你可以把我的骨灰送回大陆吗？”床边的男人紧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下，郑重地点了点头。

几个月后，他拿着老人写下地址的信件，抱着红布包裹的骨灰坛子，回到了祖国大陆的机场，柔声说：“伯伯，咱们回家了！”在他对面，两位老人家属“扑通”跪在地上，含泪接过坛子。

这个被称为“刘里长”的人名叫刘德文。央视新闻频道的《遇见你》、新华社的微纪录片《国家相册》等栏目都曾报道他21年来送赴台老兵骨灰“回乡”的故事。日前，本报记者也采访了这位海峡两岸的“灵魂摆渡人”。

清明节前夕，刘德文送老兵的骨灰“回乡”。

今年清明节前，57岁的刘德文在送一位老兵的骨灰“回乡”后赶回了台湾高雄。3月初，刘德文的父亲在当地去世。“在我父亲去世的前一周，他还在问我身上有没有钱，不够就让母亲拿一些给我。”刘德文告诉记者，父亲临终前一直在和他强调这件事——送伯伯们“落叶归根”。

他说，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但是他始终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着儿子送老兵骨灰“回乡”，回到他们魂牵梦萦的祖国大陆。“21年来，父亲光支持我的钱就有70多万元人民币，如今我女儿已经二十多岁开始工作了，我在台湾的一些交通费也是她在帮忙承担。”

2000多位老兵都很“想家”

他毅然担起使命完成老人遗愿

“我帮助老兵‘回家’其实也是一种缘分。”刘德文回忆，2003年他成为台湾高雄左营区祥和里里长（类似于居委会主任）时，辖内一共有2000多位家乡是祖国大陆的老兵，这些老兵的最大心愿就是能够回到大陆的故乡。“里长，能不能帮我把我的骨灰送回家？”当时一位老兵在临终前向刘德文这样嘱托，刘德文答应了老人的请求，自此他开始一次次背上这些老兵的骨灰坛，自费从台湾出发前往大陆各地，将他们的骨灰送回他们大陆的亲人手中，完成“回乡”的遗愿。

他告诉记者，当时对于社区内的这2000多位老兵，他每一个都问过他们的回乡意愿。“怎么不想家？当然想回家。”绝大部分的老兵都这样回答，但由于这些老人的年龄普遍都比较大，行动不方便，身体也都有各种疾病，所以很多最终也没能成行。“但是他们还是想回家的，就算是离世了也愿意埋到故乡父母亲人的墓碑旁，和家人们团圆。他们当了半辈子的‘游子’，不愿意当一辈子的‘游子’，因此希望有人能够帮他们回到大陆的家乡。”刘德文说，他为了能够帮助这些老兵完成遗愿，开始了两岸之间的奔波往返，将这些台湾老兵的骨灰陆续送回他们的家乡。

21年为300位老兵成功寻亲

曾花8年才找到一位老兵亲人

刘德文回忆，从他2003年第一次将一位老兵的骨灰送回祖国大陆，21年来他已经送了300位老兵的骨灰从台湾回到他们的故乡。

他介绍，除了在辖区内的一些老兵外，由于有些老兵终身未婚、没有子嗣亲人留在台湾，所以他们的骨灰也可能得不到很妥善的安置。每当他收到了这样的线索，都会率先送这部分老兵的骨灰“回乡”。

“找老兵的亲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刘德文说，有些老兵的籍贯和出生地点等信息，在经历了许多年之后已经发生了名称上的变化，所以寻找起来自然增加了一定难度。首先，他会在台湾通过查询相关资料记录确定老兵的身份信息，然后再比对大陆相应的地址信息，最终通过多方协力，找到老兵位于大陆的亲人。“迄今寻找时间最长的一位老兵亲人，我们找到他用了8年。”

他告诉记者，通过比对核实、验证身份，已经“回乡”的300位老兵骨灰是没有出现信息错误的。“我们会把前期比对核实的工作做得更加务实一些，这点还是不能出错的。”只有当所有的信息都核实清楚了，刘德文才会启程带着老兵的骨灰“回乡”。

清明节前夕，刘德文送老兵的骨灰“回乡”。

每年送20多名老兵“回乡”

每次他都会多买一张票

“过几天我还要去到广东陆丰，送一位老兵的骨灰‘回乡’。”刘德文说，21年来，他每次送老兵的骨灰“回乡”，会多买上一张邻座的机票或火车票，将自己身旁的位置留给“老兵”，如同老友般一同踏上回乡之路。遇上有的大陆亲人来到机场或火车站迎接，他会主动将老兵的骨灰递到其亲人的手上，完成自己的本次使命。

他告诉记者，有时候如果两位老兵的家乡离得不远，他也会一次带着两位老兵的骨灰启程，送回一个之后再赶去下一个目的地，行程最久时大概四天左右，但他一般都会在完成任务的次日就动身回台湾。“比如去年我送一位广州籍的老兵骨灰‘回乡’，前一天坐飞机到了广州，我将骨灰交给了老兵的亲人，第二天我就坐飞机回了台湾。”

刘德文介绍，刚开始他大概每年会送十多位老兵的骨灰“回乡”，大概从2010年开始，每年由他护送“回乡”的老兵骨灰数量基本在二十五名左右。“今年目前为止我已经送第6位老兵‘回乡’了。”

为两岸亲人“搭桥”

盼帮助更多老兵“落叶归根”

刘德文表示，他会把这件事情一直做下去，同时他也呼吁社会各界多关注，让更多老兵的大陆亲人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渠道可能找到他们失散多年的亲人。

“在2018年时，今日头条平台就找到我，希望能够帮更多的老兵找到亲人。”刘德文说，他当时就将自己建档收集的一些老兵的信息给平台进行传播，之后也通过这个渠道帮助十几二十位老兵“回乡”。此后，在短视频平台发展起来之后，抖音平台也通过科技互联网的方式进行寻人传播，差不多帮忙找到了十位老兵在大陆的亲人，并送这些老兵的骨灰“回乡”。

刘德文告诉记者，有的老兵也在台湾结婚生子有了后代，找到了他们在大陆的亲人后，两岸的后代也有了更加紧密的联系和沟通。“我也希望能够通过送老兵骨灰‘回乡’的方式，为两岸的亲人搭建起一座桥梁，连接着彼此血浓于水的亲情。”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张丹 实习生：谢鋆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张丹 实习生：谢鋆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蔡凌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