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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欣:现代舞其实离每一个人更近
2024-03-08 20:04:10
广州日报新花城

3月7日,作为广州大剧院“2024女性艺术节”的开幕演出,谢欣舞蹈剧场《静地回升》在广州大剧院上演。在《乘风2023》中“跳哭”姐姐们的谢欣,再次以富有情感的肢体表现征服了现场观众。3月8日晚,《静地回升》继续精彩呈现。

近日,谢欣接受了广州日报新花城的专访。“现代舞其实离我们每一个人更近。”她表示,《静地回升》是自己在36岁时送给自己的作品,“从我的‘自传’开始,延伸到对生命的体会,更是照见了所有人。”

辗转过很多舞团,直到2014年成立自己的舞团。谢欣的舞者生涯其实是从广东开始的,她坦言很幸运当时种下了现代舞的种子,“后来我发现,原来我的成长都是从现代舞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甚至于所有的内心和思考,都是从现代舞的开放思维中领悟的。”

谢欣

《静地回声》更像是一部电影

广州日报:《静地回声》,剧名就让人好奇。请谈一下作品的立意以及创作过程。

谢欣:《静地回声》是我在36岁的时候送给自己的一个礼物。我在成长过程中有放不下的种种,这一切也让我有很多感悟。作为一个编舞,一个舞者,我很幸运可以用自己的媒介——舞蹈,来跨越它。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一些心事藏在内心的一个盒子里,它不会轻易被打开,但是当你脆弱的时候,它就会蹿出来,袭击你,然后你才发现原来所谓的自洽、自我平衡并没有完全达成。

我希望自己可以重新出发,也希望这个把自己内心剥开的作品可以让观众在离开剧院的时候有所感受,能够连接到他们的内心深处。《静地回声》从“自传”开始,延伸到对生命的体会,更是照见了所有人。

《静地回声》剧照(下同)

广州日报:相比之前的《一撇一捺》《上下左右》等作品,《静地回升》最大的特别之处在哪里?

谢欣:《静地回升》是一部虚实相加的作品,它像自传一样开始,所以它的时间和空间并不像其他的作品那样完全抽象。它的独特魅力并不简单存在于肢体运动的美感上,它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段落都像戏剧里的台词,必须要把想说的内容表达出来。另外,舞台上所有的物件道具都按照生活中的尺寸来制作,但我们希望它脱离现实的地心引力,让它有在空中悬浮的、不真实的感觉。

如此一来,我们邀请观众进入《静地回升》,无论它是梦境,还是一个自我的在真空境地中的对话,在这个时间的维度上,它可以暂停,可以倒退,可以快进。所以我觉得这个作品和其他的作品非常不一样,因为它所有的时间、空间、场景都是被设计的,这让它有一种奇妙的视觉体验,它更像是一部电影,舞蹈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广州日报:《静地回声》2022年在上海首演,之后的这两年在演出过程中有没有一些修改?你所收到的观众反馈,有没有让你特别有感触的?

谢欣:有观众跟我说看这部作品有点像在看一部电影,吸引着观众的注意力一直完全跟随。

这两年的演出中,在舞美装置、灯光设计、音乐作曲等多方面的合作下,演员们越来越能够完美完成作品中非常自我的精神和他们生命历程联结时的表达。打磨到现在,我觉得《静地回声》这时候来到广州,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广州日报:《静地回升》感觉倾注了你对30+女性关于时间的所有执念,可以谈一下你对时间的执念吗?

谢欣:首先,我以往的作品都会有时间的体验在其中,然后我是一个特别放大时间里的领悟的人,在跳舞和编舞的过程中,时间是我不断打开的议题。在做《静地回升》的时候,作为一个女性,我看见我生命的两端——我的妈妈和我的女儿。妈妈现在满头白发,我问自己是否记得她年轻时的样子,我看到孩子慢慢长大像一个小大人,我看见女性生命的循环——对创作者来说,对生命的领悟非常重要。然后想到我父母之间的摩擦和破碎,再到他们有各自的情感经历,这些都会影响到我,让我观照自己的情感经历。可能作为一个女性舞者,这些都是被放大的。到我36岁的时候,它足够连成一幅大的图像,让我可以去回望,然后去面对。

所以,女性编舞在欧洲是会被特别扶持的,因为她们可能需要更多的支持,她们更加敏感,她们跨越一个又一个困难之后所带来的领悟力,有时候真的和男性创作者不太一样。在欧洲,划时代的编舞家基本上都是女性。

让东方气质自然而然地流淌在作品中

广州日报:你刚才说到的韧性、敏感,是女性编舞家在现代舞中的优势吗?

谢欣:现代舞领域有很多伟大的人,比如现代舞的创始人伊莎多拉·邓肯,就是一位女性。她想要去寻求身体的自由表达,她在做舞蹈剧场的时候,传达给大家舞蹈更多的可能性,她非常著名的一句是——舞蹈并不是关于你怎么起舞,而是关于你为什么起舞。然后有很多女性艺术家,她们是划时代的——把之前的时代对舞蹈的认知和对舞蹈创作的意义,划向了下一个旅程。

广州日报:现代舞来自西方,能不能从你的创作出发,谈一下如何在这一艺术门类中,融入东方的气质?

谢欣:现代舞来到中国确实没有很长的时间,和我的年龄相仿,还不到40年。

但我觉得西方不是铸就了现代舞的形,而是给了它一个思考和不断探索的内核。他们在剧场的创作、探索身体逻辑,其实留给了中国加入现代舞领域的人很多宝贵的财富,让中国现代舞人有了很好的基础,之后我们也在探究自己作为一个创作者,从哪里出发?你是谁?你的文化如何自然而然地流淌在你的作品里?

我们的作品经常去外国演出,接下来就要去西班牙、法国、英国、俄罗斯巡演。作为一个中国的现代舞团,我们已经站在了他们创造的一个高起点上,可以和他们平等对话。我们在国外演出,观众会告诉我们说他们从来没看过如此美妙的作品——带着其文化源头的气质,但同时它又是超越文化藩篱的,它的美妙能抵达人心。

我自己作为一个编舞,接到来自德国、英国、瑞士、俄罗斯的委托创作邀约的时候,我觉得也是一种肯定——就是现在我们可以反过来把我们自己所发现的有价值的内容、创作出来的作品,在现代舞这个领域去分享给他们。

可以说,虽然我们加入得比较迟一点,但现代舞在中国的发展其实和国际上是比较靠近了,未来也会越来越好。

广州日报:你曾经是在广东现代舞团待过,这段经历对你后来的艺术人生有什么样的影响?

谢欣:20世纪80年代,广东舞蹈学校的校长杨美琦和美国舞蹈节结缘,邀请那里的老师来广东舞蹈学校做了中国内地第一个现代舞班,于是有了系统的现代舞教育,后来曹诚渊加入其中,在90年代初创立了广东现代舞团。现代舞是在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城市广州,开始了其在内地的教育、创作和传播。

我最早学的其实是中国舞,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广东舞蹈学校现代舞班。我很幸运,因为当时只有广东舞蹈学校和北京舞蹈学院有现代舞教育。2004年毕业后入职广东现代舞团。后来,我还陆续在金星舞蹈团、陶身体剧场、北京雷动天下现代舞团历练,直到2014年成立谢欣舞蹈剧场。

可以说,如果没有广东舞蹈学校的现代舞大专班,我可能不会和现代舞结缘,可能就是那样的契机种下的种子,后来我发现,原来我的成长都是从现代舞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甚至于所有的内心和思考,都是从现代舞的开放思维中领悟的。

现代舞带给我们很多的可能性

广州日报:有一些观众表示现代舞“看不懂”。对于首次接触现代舞的观众,你有什么建议?

谢欣:大家都会觉得舞蹈不善于叙事,更善于抒情。但我想跟很多观众说——现代舞离每一个人更近。就好像每一个人的身体里都有律动,需要将内心和身体连接,所以在现代舞的剧场里是没有规则的,就是每一个人发现自我的过程,身体只是一个载体,让我们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所以我觉得观众其实可以在现代舞中体会到更多。不要预设一定要看到一个很美的作品、把故事讲得很完美的作品。现代舞带给我们的可能性,更多的是和我们的内心相关,和现在的时代相关,它是很美妙的。

广州日报:你参加了《舞蹈风暴》,是第二季总冠军;也参加了《乘风2023》,当时很多评论说你是“朋克姐姐”。那么,综艺是不是让现代舞“出圈”的一个平台?

谢欣:现在很多舞者,比如朱洁静、唐诗逸,她们除了在综艺的舞台上被更多的人认识以外,她们本来也都有掷地有声的作品。所以我觉得不仅仅是综艺推动了舞蹈,而且舞蹈人值得被更多观众看见,她们也推动了综艺。这是一个双赢的状态。

广州日报:更好地推广现代舞,有没有一些让它“出圈”的想法?

谢欣:对我来说,流量是一把双刃剑,拥有了流量,是否知道自己是谁?是否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知道这些,是否有方式和途径,让更多的人看到?

虽然没有卖力宣传,但我们肯定是和时代同步的,我们没有排斥,也没有设限。我觉得更多的意义是,我们认真创作作品,我们在试探它对我们自己和对更多人群的意义的时候,我们是在前进的,也许并不会在今天就产生巨大的效果,但也在不断积累,这是我更希望看到的。我们还是扎扎实实做好自己的每一部作品,不断积累,别的一些事情可能也就是靠时间去说话。

广州日报:坚持做剧场,信念来自哪里?

谢欣:在只能容纳几百人或者1000多人的剧场,在特定的时间,投入巨大的关注力,和舞台上的艺术家产生共振……我觉得剧场是无可复制的,相信所有的剧场人都想要给习惯来这里或者从未来过的人一份真诚的邀请。流量和短视频是如此喧嚣,也许剧场里慢的、专注的观演关系,才是人们难以忘却的体验。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张素芹

图/广州大剧院供图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刘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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