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记者 谢奕秋

当地时间2月24日，美国多家媒体机构测算，特朗普在美国南卡罗来纳州共和党总统初选中胜出。此前，特朗普已经在内华达州、艾奥瓦州、新罕布什尔州以及美属维尔京群岛的共和党党内初选中获得胜利。

五连胜之后，特朗普距离最终共和党党内提名总统候选人又近了一些。但与此同时，特朗普的钱袋子，却遇到点麻烦。

筹钱和选举战，成了横在特朗普面前的两件头等大事。

被判罚3.55亿美元+约1亿美元利息后，上周六，特朗普开始卖鞋。

金色鞋身，像海湖庄园的枝形吊灯一样闪亮；红色鞋底，呼应着他标志性的红领带；鞋帮上大大的“T”字浮雕，配上包裹鞋后根的国旗造型，就像特朗普立在竞选舞台中央。

“绝不投降”，是特朗普给这款鞋的命名。

尽管这款鞋另有制造和分销商，特朗普只是收点授权费，但前总统卖鞋这事，和戈尔巴乔夫代言某个包包还不一样。因为特朗普近来卖的“政治商品”，不管是“超级英雄”的NFT数码照，还是名为“胜利47”（特朗普正在竞选第47任美国总统）的古龙香水，挣钱都在其次，攒人气才是根本。

带货——扮穷——拉近与粉丝的心理距离，也是攒人气的一种方式。

曾经，为了平衡大媒体对“政治素人”的轻视，特朗普需要装扮成一个百亿富翁，好让自己成为“一线政客里最有钱的”+“超级富豪里最懂政治的”；但现在，他在资金上遇到困难了，粉丝会再捐捐款，但那毕竟数额有限，不如几个大金主凑一凑钱——而这个逻辑能够闭环的前提，是他人气高涨，能赢大选。

卖鞋是假，作秀挣人气是真。而他遇到的资金困难，也的确是够麻烦的。大女儿袖手旁观，两个成年儿子也被法官盯上，此刻能派上用场的家人，也就二儿媳劳拉了。

“毫无悔意”的钻空子大师特朗普，遇到“无毒不丈夫”的头铁法官阿瑟·恩戈伦，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一句话，责罚之重超预期。

近来，特朗普本人在纽约州至少吃了3桩官司。起步最早的，就是这桩“夸大资产渔利”案，领衔起诉的是纽约州总检察长詹乐霞（即“利蒂希娅·詹姆斯”），受理的法官是恩戈伦。

然后，与詹乐霞同为哈佛黑人校友的阿尔文·布拉格，作为曼哈顿的地方检察官，像捡到宝似的突然跳出来，把一桩其他检察官早就放弃的“特朗普掩盖封口费”案，生生做成了有34笔罪行的刑事控诉——此案法理基础之单薄和牵强附会，连民主党人看了起诉书都要摇头，直接结果就是刺激了特朗普的基本盘，挽救了原本在中期选举后民望低迷的特朗普的选情。

出风头的是地方检察官布拉格，替他擦屁股的是民主党。

接着，曼哈顿联邦法院又受理了时尚作家简·卡罗尔提起的“百货公司更衣室强奸案”。本来这桩“口说无凭”的民事起诉已过了追溯期，但纽约州特意立法，开启性侵受害者追溯陈年旧案的一年窗口期。简·卡罗尔趁机将旧事重新提上公堂——几年前是指控特朗普1990年代中期强奸她（证据不足），现在是指控他的诽谤和曾经的虐待给她造成情绪困扰。

结果，特朗普被判罚500万美元，还不认输，走上诉途径（估计要审几年）的同时又出言不逊，被卡罗尔以“毁伤名誉”为由再告到法院。今年1月26日另一个陪审团判下来，特朗普又多了一笔8330万美元的罚金。特朗普接着上诉，但这两笔钱他都得预付，或者找第三方冻结资金作担保。

对于见惯大风大浪、被国会众院两次提起弹劾的特朗普来说，“封口费”衍生的伪造商业记录刑事官司、“强奸案”衍生的诽谤案一审判罚，都只是小case，杀不死他的只会让他更强大。

而“夸大资产渔利”案不同，虽然只是个民事案件，但判罚金额巨大——强迫特朗普一个月内凑至少4.5亿美元现金出来（或者找外部公司出担保金），简直是要特朗普“拆东墙补西墙”“动老本”了。

还有，这4.5亿美元现金（罚金及判罚前利息），晚一天交，就增加至少8.7万美元利息。

8.7万美元，换算成人民币就是62万多，妥妥是“每天一睁眼，一辆豪车没了”。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几年前，纽约州总检察长詹乐霞亲自出马，四处搜罗“特朗普为了多获得贷款而欺诈式夸大自己名下可抵押资产价值”的证据。詹乐霞当年扬言，她至少要追回2.5亿美元，并让被告无法在纽约州经商。

2022年8月，特朗普一度被传唤到詹乐霞在纽约市的办公室。为了防止口供被用于其他刑事案子，特朗普几乎全程援引“宪法第五修正案”，而拒绝回答实质性内容。

到了这年底，媒体容易混淆的，是另一个不牵连特朗普及其家人的案子——特朗普集团旗下的特朗普公司和特朗普薪资公司，被指早年给高管发放账外福利长达15年，包括为集团前首席财务官韦塞尔伯格的孙辈支付私立学校的学费等。纽约州陪审团对税务诈骗等17项罪名全部给出有罪判决。之后，特朗普集团被“顶格”判罚160万美元，但并不认罪，表示要上诉。

由于前首席财务官艾伦·韦塞尔伯格（他个人因财务欺诈，被判了5个月监禁）、前执行副总裁兼特朗普私人律师迈克尔·科恩，都在各自案子里交代了很多事，整个特朗普商业集团，还能有什么秘密？

但意犹未尽的恩戈伦法官，这次判罚还加上了一条——由法院指定一个外部监督者，来临时“掌管”特朗普商业集团。

如果说法官大人尚未“赶尽杀绝”，那就是并没有像詹乐霞期望的那样，永久禁止特朗普在纽约州经商，只是限制他三年内不得这样做。对特朗普的两个成年儿子，这个期限是两年。

上周五案子判下来，本周六南卡州共和党初选举行——特朗普在党内残余的对手妮基·黑利，就指望着“家乡”南卡州这一仗“翻身”呢。

特朗普当然要气急败坏，或者装作幸灾乐祸。

其竞选团队以他的名义，发出了一封筹款电子邮件，亢奋地表示：

“在今天民主党法官做出虚假裁决后，激进左派认为他们取得了胜利。他们认为他们可以庆祝，但是当他们看到你今天的反应有多么强烈之后，他们会后悔曾经攻击我们。此时此地，我们需要史上最大的回应！”

“在今天结束之前，我呼吁100万支持特朗普的爱国者们说，我支持特朗普总统！只有你此刻的行动才会让他们晕头转向。只有你能告诉他们，他们刚刚犯了多大的错误。”

煽情的话术，一套一套的。

关键是，又要打选战，又要筹钱，特朗普有几个分身？

而詹乐霞本周二说了，如果特朗普凑不齐现金，她已准备好扣押其资产，包括位于纽约第五大道的特朗普大厦。

你詹乐霞敢扣？不怕吓跑纽约州一票商业机构？

总检察长女士说：“据我所知，旅游业正在增长。华尔街没什么事。”

此前，针对特朗普辩称此案中“贷款人都得到了偿还，没有受害者”的说法，詹乐霞强调，由于特朗普的虚假断言，德意志银行损失了近1.7亿美元的利息——换句话说，她是假设德意志银行如果知道特朗普的实际资产被夸大，会在特朗普当初贷款时抬高利率。

问题是，德意志银行没有表明这种动机，也没有对特朗普或特朗普集团的行为提出过投诉。

那么，总检察长女士可能又会说：任何州——特别是纽约——都有兴趣维护其经济体系的基本完整性。

帮腔者会指出：“好比酒驾，政府在阻止鲁莽行为方面有合法权益，无论是否有人受到该行为特定实例的伤害。”

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像一言堂：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鲨鱼坦克”投资者凯文·奥利里告诉福克斯商业频道，他认为该裁决“没有理由”，并表示自己“从现在起，永远不会在纽约投资”。

“每个投资者都很担心，因为受害者在哪里？”凯文·奥利里说，“谁丢了钱？这是法官做出的任意决定。”

在这位明星投资人看来，法官制造的“寒蝉效应”对纽约尤其有害，因为由于高税收和过度监管，纽约已经成为一个“失败之城”。

国会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迈克·特纳，也提出了类似的论点。他在接受NBC《与媒体见面》采访时称，该裁决“将对所有企业构成威胁，包括目前在纽约运营的企业”。

一些专家还指出，虽然詹乐霞并非单独针对特朗普，还参与了其他旨在打击阴暗商业行为的案子，但那些案子通常围绕着普通公民被操纵的情况——总检察长的存在价值，是保护那些无法保护自己的人；而那些“非常老练的贷款人”，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并且没有向总检察长寻求帮助。

詹乐霞也并非一个中立的执法者。她在2018年竞选纽约州总检察长时，曾称特朗普为“骗子”，并承诺对时任总统的“房地产交易”进行新的审查。

无怪乎，上周五裁决出来后不久，特朗普就将詹乐霞打成“完全腐败的总检察长”，并指责拜登正利用此案来阻碍政治对手。

拜登？终于说到你了。

拜登有个“好儿子”，如今成了牺牲品。

本周二，亨特·拜登透过律师，对他面临的联邦逃税指控，发起了广泛的法律攻击——指责检察官屈服于政治压力，国税局调查人员非法泄露了他的记录，司法部不适当地授权一名特别检察官对他提起诉讼。

这最后一点，是埋怨总统老爹没有保他，反而把他推给了特朗普当年任命的联邦检察官大卫·韦斯，去“听天由命”（其实审得快的话，拜登还能在卸任前特赦儿子）。

亨特在加州面临的最新联邦指控是，涉嫌在三年内未能提交纳税申报表，低估了收入并夸大了业务开支。

肯定这不是说特朗普？共和党还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亨特的律师认为，由于各种原因，针对亨特·拜登的案件是有缺陷的，包括他因“极端主义共和党人”施加的政治动机压力，而成为“选择性和报复性起诉”的目标。

“政治玷污了这次起诉。”这位律师认为，特别检察官大卫·韦斯屈服于共和党的压力，让对亨特的指控“从两个税务轻罪，跳到了九个轻罪和重罪”。

值得注意的是，亨特和他的律师瞄准了大卫·韦斯本人，并称后者是被“非法任命”为特别检察官的，因为司法部的政策要求特别检察官来自“现政府之外”。

无巧不巧，特朗普及其盟友对另一个特别检察官（杰克·史密斯）的合法性，提出了类似的主张。后者在佛罗里达州，针对特朗普“私藏密件风波”提起了控罪繁多的联邦起诉。

对于这个恶意满满的“密件门”案件，特朗普无法回避，只能拉拜登“陪绑”。

媒体捅出，拜登也有类似的“机密文件处理不当”情节，而且最早是在上届中期选举前的11月2日就被其律师发现，却对公众隐瞒到去年1月。于是，特朗普攻击拜登当年作为副总统，没有解密权限，而且存放地点（位于首都的智库办公室、位于特拉华州住所的车库等）缺少访客记录或信息，容易造成泄密。

亲民主党媒体虽以拜登所藏机密文件不多，且其律师主动向国家档案馆、司法部等告知或上交为由，试图把拜登“摘出来”，但这种辩护策略只是事后补救，无法改变事前犯案的性质。由于共和党抨击拜登政府“双标”，司法部不得不也任命一名特别检察官（罗伯特·赫尔）调查拜登的“文件门”。

所以，现在你看到，不光特朗普被特别检察官调查，拜登父子也各自被（或曾被）特别检察官调查。不光之前特朗普因“通乌门”“国会山骚乱”被弹劾，现在拜登也因涉嫌家族腐败被国会众院进行弹劾调查。

真是司法混战奇景！

说回来，上周五的民事判决，会对特朗普的总统竞选产生负面影响吗？

几乎肯定不会。要知道，去年随着对特朗普的4份刑事起诉书揭晓，他在共和党选民中的选情优势扩大了。

欺诈案的民事裁决，可能会刺激共和党选民的进一步团结。如果针对特朗普的刑事案件中，有任何案件被定罪，可能会在大选中产生真正的影响。但民事欺诈案，更有可能打击他的自尊心和银行余额，而不是他的政治财富。

随着民调数据显示他稳定领先拜登，他的政治手腕正越伸越远，要提名二儿媳劳拉·特朗普去当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的联合主席了。

而那个很可能接任主席的迈克尔·沃特利，更是特朗普的死忠粉，亲切地叫特朗普为“我的总统”。这俩人上去，只有一个任务：把快破产的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变成特朗普的筹款机器，如有可能，帮助付特朗普面临的天价罚金。

关关难过关关过，光脚不怕穿鞋的。出来拼，总要被剐的。

部分图片来源于视觉中国，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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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日一

排版 | 乐妍 风间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