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就业为导向”到“就业与升学并重”，中职办学定位发生了重大变化，校企合作、产教融合也遇到挑战，比如出现了订单班大幅缩减等问题。长此以往，是否会对学生的培养质量产生不利影响？针对业界的这一疑虑，连日来，记者采访多位来自广州中职的人士，探寻破解之道。受访者表示，希望抓住政策机遇，探索更适合当下需要的校企合作形式，并做深做实，提高办学质量，强化类型特色，让更多人成为社会需要的技术技能人才。
昔日“香饽饽”订单班不再走俏
12月本是应届毕业生求职的传统旺季，但今年12月各大中职校园依然静悄悄，学生都忙着备战一个月后举行的春季高考。广州某中职学校负责学生就业的老师透露，打听了一圈，他才知道只有他们还在坚持举行供需对接会：这个月底，“订单班”的合作企业将到校面试明年毕业的学生，为接下来的顶岗实习选拔合适的技能人才。
因为符合当时行业企业的发展，“订单班”的培养模式一度成为广州中职教育的“香饽饽”：企业根据三年后的需求“下订单”，学校“定向培养”，学生“上学如上班、上课如上岗、毕业即就业”，包括家长在内的各方热情高涨，达到了多赢的局面。最高峰时，某学校每个专业都设置了“订单班”，学生数占全部学生比例达到30%，一些王牌专业的“订单班”占比超过50%。但近三年，无论是绝对规模还是相对比例，“订单班”都在大幅缩减，多个专业甚至不见“订单班”踪影。
广州市旅游商务职业学校对外交流与合作办公室主任曾健允称，在数十年里，该校的毕业生已成长为广州各大星级酒店的中坚力量乃至“顶梁柱”，如今，曾经作为输送人才主要途径的“冠名班”“订单班”遇到了新烦，“以前是两三个学生抢一个学位，现在报名的人不多，但给企业选择的余地少了，留下来工作的就更少了。”
中职办学定位转变，企业参与动力衰减
业界认为，中职“订单班”衰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企业参与中职办学的意愿在减弱，校企合作、产教融合无法向纵深推进。广州日报记者在采访中得知，背后的主要原因是中职教育从“以就业为导向”到“就业与升学并重”的转变。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中职是学生掌握一门谋生技能、甚至直接对口就业的重要渠道，但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年轻人的初次就业年龄推迟到21岁左右，加上欠缺清晰的职业规划、普遍有提升学历的意愿，“人才输出端”正从中职后移到高职。多所学校称，曾有一些合作企业提出用人意向，但学校统计升学和“订单班”规模后发现，愿意找工作的学生所剩无几，根本无法满足对方的需求。
学校有关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从保持整体竞争力的角度来考虑，不少企业招聘时也在提高学历要求，比如酒店前台、汽车钣金等工种，以前只需要中专学历，现在则要求大专起步。各方互相作用之下，“卷学历”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目前，广州中职生升学比例大约为60%，有的学校升学比例超过80%。学校表示，升学的学生占比越来越大，学校难以满足合作企业长期并固定的人力资源需求，校企合作正常运行受到了影响，更深入的校企合作方式推进受限。
与此同时，即便就业供给侧充足，但少有学生愿意从事劳动力强度大、入行门槛低的工作，而带有技术含量的基础工作，中职生又可能无法胜任。这是全国性的普遍现象，在一线大城市尤其突出。因此，中职原来的就业导向已经和社会需求出现结构性矛盾。作为培养人才的重要抓手，产教融合呼唤新的组织形式，盛极一时的职教集团、产业学院、产教联盟等形式层出不穷，但机制不畅，校企合作的效能有待提高。
综合这些变化，有学校负责人表示，现今校企合作基础越来越脆弱，企业参与办学的动力急剧衰减，“校热企冷”的现象愈发严重。如产教融合需要的实训条件和机制保障与职业教育的客观要求存在较大差距，导致产教融合程度不深，基础条件不足，有质量的实习岗位欠缺，高技能型师资队伍难以形成，制约了技能型人才培养的质量提升。
调整生源结构，鼓励在本地培养、留本地就业
要让校企合作继续前行，让中职在新形势下实现升学与就业并重，让孩子习得“一技之长”，关键是探寻一种全新的校企合作路径，激发企业作为职业教育办学主体的活力。《关于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意见》提出新阶段职业教育改革“一体、两翼、五重点”的一系列重大举措。其中，“一体”即探索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新模式，“两翼”即市域产教联合体和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此后相关建设如火如荼。据不完全统计，不到半年内，全国已成立联合体和共同体超过一千个，但如何真正“做实”亟须各方大胆突破。
上述受访人士认为，相比职教集团、产教联盟等组织形式，市域产教联合体与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更强调企业主导、政府统筹、教育协同，实现人才培养供给侧与需求侧精准对接，让企业成为培养过程的主动参与方和培养成果的分享者。在这些框架内，中职则希望借此夯实自身的基础地位，向高职输送具有扎实技术技能基础和合格文化基础的生源，进一步优化类型定位，避免因为过度关注升学而变成另一种普通高中。“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需协调教育、人社、发改、工信、财政等多部门，合力加强政策供给，鼓励校企寻求突破。”一位职教专家表示。
随着共同体、联合体建设的火热，“中高企联合培养”被频频提及并寄予厚望。这种模式推行五年贯通长学制，试图兼顾解决学生的升学和就业选择。多所学校表示，形式是其次的，关键是从专业与岗位的无缝对接向“疏通水渠”转变，招本地生源、在本地培养、留本地就业，企业会充满期待，毕业生的适配性更高。同时，希望开展校企合作时有更长远的眼光、更宏大的格局，不好高骛远，不一味追求理想化的结果，中职当前遇到的问题或将迎刃而解。
不同于部分中职感受到的危机，广州市番禺区职业技术学校更从容。据悉，该校灵活感知市场变化，在内部治理和外部拓展上下“绣花功夫”，持续打造“亮闪育人体系”，着重增强中职生的自信心，为不同禀赋和需要的学生提供自由生长、多样成才的舞台。大家建议，当前形势下中职须回归育人本质，注重“精细化运营”，如将每个订单班控制在10人左右，针对实习采取项目制、校企共享生均经费，教学上侧重教授行业的通用技能，同时学生加强职业启蒙、规划7-8年的发展路径，而非盲目跟风去升学。“高中和中职都不可能‘躺平’，都要提升办学质量，当让人向上发展的体系是畅通的，社会就会‘用脚投票’，就不会再纠结普职比、没有中考分流的焦虑了。” 广州市番禺区职业技术学校校长杨斌表示。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曾俊
图/学校提供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李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