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经济工作会议12月11日至12日在北京举行，系统部署2024年经济工作。如何激发有潜能的消费，扩大有效益的投资，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近日，本报记者专访了知名经济学家、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员张燕生。
张燕生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记者：近期多个国际组织都上调了对中国2023年经济的预期，如何看待中国经济2023年的表现？
张燕生：前三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增长5.2%，增速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保持较高水平。这是在2022年经济增速较低的基数上取得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近期分别将2023年、2024年中国GDP增速预测值从5%、4.2%上调至5.4%、4.6%;经合组织(OECD)近期将2023年中国GDP增速预测值从5.1%上调至5.2%。这充分表明了中国经济的韧性和增长潜力。
记者：要着力扩大国内需求，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如何才能形成这种循环？
张燕生：从2023年消费驱动经济发展的情况来看，我们消费领域热点亮点明显增多，前10个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6.9%，前三季度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贡献率达到83.2%。消费继续保持经济增长的第一拉动力。但消费潜能释放是长期的问题，怎么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占 GDP 的比例，怎么提高居民消费支出在 GDP 的比例，怎么形成中等收入人群的倍增效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它要创造老百姓用汗水过好日子的愿望更容易实现的创业环境和营商环境；要解决老百姓消费支出增加的后顾之忧；要解决新型城镇化促进农村转移人口市民化和就业机会的问题；要解决资本市场给老百姓带来财富效应，要解决教育给老百姓子女创造上升通道的问题等。现在年轻群体在抚养子女等方面的支出太大了。如果我们的年轻人口多了起来，我们现在经济运行中的很多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少子老龄化社会对经济、社会发展的掣肘是非常大。如果生育率能有持续提升，未来20年，我们在应对人口老龄化、内需不足时会更加从容。我们鼓励生育的政策“礼包”还要进一步丰富，减轻家庭养育孩子的负担。
张燕生在广州出席“读懂中国”国际会议（广州）并发表演讲
CPI低位运行要引起重视 综合施策增强发展内生动力
记者：今年11月全国CPI同比下降0.5%，降幅比上月扩大0.3个百分点，您对此怎么看？
张燕生：这是个热点问题。今年以来，一般物价水平的回落引发了我国经济是否陷入通缩的讨论。实际上，2019年底以来，我们经历了三场冲击相互交织的复杂形势。一是百年一遇的流行病大流行冲击；二是百年一遇的地缘政治变局冲击；三是需求萎缩冲击。对于今年9月份以来出现的CPI低位运行，我们要引起足够重视。2024年，需要积极的财政政策适度加力、提质增效，稳健的货币政策灵活适度、精准有效，解决发展内生动力还不强，需求仍然不足的问题。
打造“双十”领域龙头企业 进一步提升科技创新能力
记者：广州在和大湾区城市群一体化发展方面还有哪些可以提升的地方？
张燕生：推进新型城镇化的广州都市圈规划对广州和整个大湾区城市群来说都是巨大的机遇。比如说我今天要去佛山，我会怎么走？从北京坐飞机坐到广州，然后坐汽车去佛山。如果我去肇庆、云浮、韶关、清远，也是从广州乘汽车前往。同样，如果我去东莞，也是坐飞机坐到深圳，然后再坐汽车去东莞。经济这么发达的珠三角地区，能否构建城市和城市之间快捷通行的轨道交通呢？从北京三四个小时飞到广州和深圳，然后再坐2个小时汽车去惠州、东莞、佛山、中山。如果广州要构建15分钟生活圈、30分钟通勤圈、1小时经济圈，广州应当如何重构城市之间快速轨道交通网络？坐地铁和大巴车太慢，高铁站太少、覆盖没那么广。构建新发展格局，深圳外贸依存度100%，深圳港口的货70%外销，广州外贸依存度39%，广州港的货70%内销。国内大循环主导、双循环相互促进、培育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对广州和深圳是有不同的战略含义。要让经济循环畅通无阻，消除堵点，从投资角度来看，就是要以满足需求为最终目的，以提高供给质量为主攻方向，以深化改革为根本途径。引导资金投向供需匹配点、具有乘数效应的领域，直达扩大内需与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结合点，促进产业和消费“双升级”。以珠三角城际交通为例，扩大高质量的基建投资，可以极大提升消费环境，以创新思维创造新的消费需求。广州在粤港澳大湾区中的地位和作用如此重要，广州必须牵头，来建设广州都市圈的地下管网、城际轨道交通网、社会安全网等软硬基础设施建设。
记者：广州在高质量发展中还有哪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张燕生：广州高质量发展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就是要把“科技创新”打造成第一动力。其重点是打造一流人才和研究型大学，一流现代金融，一流法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问题之二，就是要把“协调”打造成广州的内生特点。其重点是广佛肇的金山银山如何与粤北地区绿水青山相互融合，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利益共同体。问题之三，就是要把“高水平开放”打造成必由之路。其重点是推动全方位国际合作，打造世界大脑。广州的科创根底十分扎实，有着华南地区最好的高校资源、最坚实的产业基础。下一步重点是打造“双十”领域的龙头企业，即打造行业领跑者、标准制定者、市场的创造者、产业链塑造者，能够带动形成产业集群，进而形成整个产业生态。
记者：如何进一步提升广州的科技创新能力？
张燕生：研发强度弱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广州的科技创新能力。首先，广州要思考本地研究型大学、国家级科研院群、国际科技合作平台资源最丰富，如何打造一流创新链。其次，广州要思考，广州本地金融实力在珠三角城市中是数一数二的，如何打造现代金融和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为科技创新提供激励。包括如何为芯片和微电子、人工智能、生物医药等领域提供风投、私募、直投的激励和投融资支持。再次，广州要思考，如何与旧金山等国际城市合作，以及与香港、深圳、佛山、肇庆等粤港澳大湾区城市开展全方位国际合作，打造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体系。
广州金融业可走服务实体经济的特色之路
记者：近期召开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指出“更好发挥资本市场枢纽功能”，广州在区域性金融中心建设方面可以有哪些作为？
张燕生：深圳和香港在金融业发展方面各有优势，如香港是全球性国际金融中心，深圳也有全球、全国性金融机构，招商系、平安系等本地成长起来的金融机构和深交所等，它们的特点是多层次、结构化的金融市场服务，为科技创新提供充足的资本和应用支持，通过创新金融市场工具，为科创企业提供多样化的融资工具。广州则有其他城市不可比拟的独特优势。广州金融业发展要和深圳、香港错位发展，要和东京湾、纽约湾、旧金山湾金融体系相互借鉴，从广州实际出发，走出一条为实体经济转型升级服务的特色金融之路。
记者：近期广州出台了《广州市金融支持民营经济发展若干措施》，进一步强化民营经济金融服务，这对民营企业的发展来说是否非常重要？
张燕生：民营经济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56789”常用来概括民营经济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即民营经济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
要知道，广大民企是在使用了不到30%的矿物资源和科技资源，不到40%的金融资源，创造了“56789”。在前段时间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上也提出，要“做好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五篇大文章”，为推进金融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金融业为民营企业转型服务，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民企享有的科技资源、金融资源达到和民营企业创造的“56789”相匹配的水平。这对广州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广州的民营企业众多，民营企业也能办大事。实际上，近日，央行等八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强化金融支持举措 助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提出25条具体举措，要求“努力做到金融对民营经济的支持与民营经济对经济社会发展的贡献相适应”，广州出台的措施实际上是对《通知》的细化和落地，对广大民营企业来说，来自金融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很多时候，这些支持关系到企业的存亡。
记者：对民企来说，他们最希望获得金融支持是什么？
张燕生：一方面，融资难融资贵是中国民企面临的普遍问题，至于企业信贷的意愿不足，这是短期的问题，因为有一段时间，很多民企对扩大投资心存顾虑，不愿意扩大投资。那是另外一个问题。对民营企业来说，能获得足够的金融支持，对企业的发展至关重要。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祝明月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祝明月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祝明月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蔡凌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