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广东省体育局牵头拟制了《关于在全省大中小学校设置体育教练员岗位的实施细则（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征求意见稿》)。此举，意味着广东省将从顶层设计上解决体育专业人才进校园的路径问题，标志着深化体教融合再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到底，什么是“学校体育教练员”？这个岗位对未来学校体育的发展、退役运动员出路、体育专业毕业生就业会带来什么影响？
“学校体育教练员”新事物，何人可胜任？
今年2月，国家体育总局、中央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教育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等四部门联合出台了《关于在学校设置教练员岗位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实施意见》）。
在一般人的理解中，在学校从事体育教育工作的人就是“体育老师”，而在专业或职业运动队从事训练工作的人就是“教练员”。那么，“学校体育教练员”是个什么岗位？学校体育教练员，顾名思义就是在教育部门各级学校担任体育教练员，按照学校体育工作计划，发挥专业特长，参与体育教学和训练工作。不同于学校体育老师，学校体育教练员并不一定需要教师资格证，衡量其执教水平的是教练员职称体系；也不同于体育系统的教练，学校体育教练员的主要工作地点在学校，是教育部门正式工作人员。
从这份《征求意见稿》来看，首先是再次强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法》关于在学校设立体育教练员岗位的相关规定，不仅是为推动学校体育工作发展，也是要厚植我省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培养基础。《征求意见稿》明确了体育教练员的职责——主要承担学生体育运动专项技能、体能训练和体育后备人才选育工作，承担学校体育赛事活动组织、学校运动队训练竞赛管理、运动损伤防护康复等知识技能传授，培养高水平运动员、选拔输送竞技体育优秀后备人才，以及指导学校体育社团、体育俱乐部的建设管理等工作。同时，虽然体育教练员并不需要教师资格证，但却有非常明确的学历及专业条件等资质要求。此外，在实施保障方面，《征求意见稿》还提出了“岗位聘用方式”及“保障措施”，提升了设置体育教练员岗位的必要性与可行性，甚至也意识到存在难点，所以有要求各级机构编制、教育、人力资源社会保障、体育等部门要充分调动资源，凝聚共识，分工协作，形成合力，及时研究解决工作中出现的问题，突破部门壁垒，化解困难矛盾，确保岗位设置和人员配备落实到位。
“学校体育教练员”有没有用？广州两大“市球”给出答案
广州市的足球和羽毛球这两个传统优势项目，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已经有大量退役运动员进入学校担任体育教师。而近年来，这两个项目在选派教练员进学校方面都通过实践取得了明显的效果。
广州市足球协会从2014年开始在全国率先成功启动广州市校园足球精英指导员项目，招募15名退役足球运动员担任校园足球精英指导员，派驻到市内中小学展开一对一到学校的足球培训。2018年由广州市教育局立项，通过向广州市足球协会购买服务，广州市校园足球精英指导员项目得到进一步发展。2020年6月，广州市教育局与广州市足球协会再次签订购买服务的合同。从2020年10月1日至2023年9月30日，委托广州市足球协会选派50名持D级证书以上精英教练员进驻全市11个区的50所中小学，并以进驻学校为中心辐射带动周边学校，一起开展三年的校园足球指导和训练。
前中国女足国脚吴伟英在海珠区小学担任精英指导员。
足球精英指导员进校后，愿意接受足球教育和参与训练的人数直线上升。以南沙小学为例，在项目未开展前，原学校参与足球人口不足10人，目前参与足球训练人数高达100多人，接受足球教育的学生达200多人，还积极带动了周边学校的足球氛围和联动周边学校进行足球比赛活动交流。
精英指导员进驻的学校，在校园足球竞技人才培养方面也取得了显著成绩，每年均有超过100名球员进入广州市足协各级梯队，部分优秀球员甚至进入职业足球俱乐部梯队乃至入选各级青少年国字号球队。其中，广州市第一一七中学在这方面尤其突出，他们在近三届广州市中小学足球联赛的高中男子超级组、初中男子甲组、初中男子乙组和初中女子组均获得前八的成绩。其中，他们的初中男子队在精英指导员宋杰的带领下，在2023年第二届全国中青赛初中年龄段（U15）组成功打进8强，是八强中唯一非职业足球俱乐部梯队的学校代表队，成为全国校园足球的典范。
虽然这些市足协的精英指导员在校履行三年项目期间为学校足球普及和提高两方面带来的成绩是突出的，但他们都不是学校的在编工作人员。假如《征求意见稿》能落实，他们都很愿意成为一名真正的学校体育教练员，从而保障学校长期在足球项目上的稳定发展。
广州市羽毛球近半个世纪以来先后走出9位奥运冠军与世界冠军，为国家队源源源不断输送优秀运动员。这些高水平羽毛球人才在退役之后出路甚多，有转型为专业运动队教练、有开设或任教于俱乐部、有进入企业工作，但也有不少走进校园成为体育老师。
在今年7月的冠军进校园暨羽毛球运动水平等级评定校园推广活动上，本报记者采访了广州市建设六马路小学体育老师吴家维。他来自广州市羽毛球队，退役之后成为体育老师。目前建设六马路小学校队一共有32人，兴趣班超过50人。队员们参加省市比赛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值得一提的是，该小学正是广州第9位羽毛球世界冠军梁伟铿的母校。吴家维当年就曾指导过梁伟铿。在梁伟铿夺得世界冠军之后，这所小学的学生们更加积极地参与其中，羽毛球开展的氛围更加浓厚。
在对大中小学的选择中，地方队的高水平羽毛球运动员更偏向进入进入小学或者中学任教，进入高校的比例最少，尤其是应届毕业生。让他们更青睐中小学的原因主要有两个，首先是编制相对容易解决，另一方面是学历要求相对较低。假如《征求意见稿》能否落实，这些高水平退役的羽毛球运动员将更有更广阔的进入各级学校担任体育教练员的空间。
《征求意见稿》各方建议，资质、需求、经费都是关注重点
事实上，《征求意见稿》从今年4月份开始已经征求过4轮意见了，而进入司法厅合法性审查流程时，还可能根据收集到的意见对具体条款作进一步的调整和修改。
本次征求意见继续收到不少公众意见。例如，不少退役运动员都欢迎该政策的出台，但也提出“小学体育教练员是否可以专业不对口”、“是否可以更多向退役运动员倾斜”。又例如，非专业运动员出身的人士又提出“对体育教练员获得的运动员等级是否不宜设置太高”、“对体育教练员的教练职称评定是否不宜设置太高”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这个文件还在征求意见中，但部分城市试点的步伐迈得更快。深圳市连续两年由教育局牵头公开招聘市、区公办中小学体育教练员，都是财政核拨经费，而中山则是由学校或者镇、街道、区为主体公开招聘体育教练员，两个城市相同的是都按体育项目来招，但对学历、学位、专业、年龄等要求各有不同。
本报记者采访了两位校长。广东华侨中学副校长陈传飞表示，相关文件在上半年已经见过，他觉得对体育特色学校、着力打造“一校一品”、“一校多品”的学校是利好。毕竟完全依托现有体育老师的资源，只能满足基础体育教学，想在竞技层面往上走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特别是射击、击剑等，比田径、游泳、足球、篮球的基础项目要求更高。因此，他觉得“体育教练员”的岗位的确是有需求的，对体育拔尖人才培养有直接帮助。
陈校长也提到了“专业对口”的问题，坦言岗位条件的设置的确可以更合理一些，例如一些高校的高水平运动队学生，很多都不是毕业于体育类的专业。从学校的角度出发，陈校长坦言聘请体育教练员的首要前提当然是学校有需要。相对而言，有编制当然是最简单实用的，从教育局的行政层面下通知，不仅有政策，还有财政支持。而通过“购买服务”做特色体育项目培训不少学校都在做，但需要学校有充足经费。他个人认为其实可以走“第三条路”，例如可以由市、区教研中心统筹招聘，一位体育教练员可以同时满足几所学校的需求，确保每周完成足够的课时，令岗位价值最大化。而陈校长对体育教练员的未来还是有信心的，相信教育、体育等系统与部门能够联动，在省的文件出台后，市级、区级也会有进一步的补充。
华南师范大学附属小学副校长周育钦指出，《征求意见稿》的态度是十分明晰的，体育教练员的岗位肯定也是有需求的，但他认为光有文件却没有配套的财政支持的话还是很难做，例如一般学校目前都是按照1:19的师生比例，但其实这样的师资配置还是不够用的，如果不增加且还要调整编制的话，那自然是不行的。当然，周校长认为体育教练员岗位是应该特色特办，多种模式并存。例如除了教育部门，是否体育部门也可以在财政上予以支持，长期定点派驻教练员等，多管齐下的话，学校不用增加负担的同时能够有高水平的教练，学校肯定是非常欢迎的。
专业人做专业事，新政策对体育类毕业生普遍利好
《征求意见稿》的出台，对于就读体育院校或体育专业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就此新政策谈及未来的发展和就业，准毕业生们有自己的想法。
“现在在双减政策下，学生的在校开展体育运动的时间占比已经大大增加，完成体育课程及课后服务的目标仅仅靠专任的体育教师是很难维系下去的。”广州体育学院研究生院23级体育教学专业篮球方向的学生张源说，“专职的体育教练员由于其特殊的任职要求，基本上都是有着运动员证书的高水平运动员。专业人做专业事，也能保证学生接收到的都是最标准最规范的动作练习，尤其是某些项目的传统特色校。”
张源有自己的体会：“比如我的母校东莞四中，就是省内乃至全国著名的篮球名校。但我们以往校队的主教练基本都是由学校的篮球专任教师担任，他主要是凭借多年的执教经验和不断的学习在带队伍，但是现在有了学校体育教练员这一岗位的增设，像我们这样的传统篮球强校的主教练岗位，是否就可以放眼到职业队的教练团队，或者是极优秀的退役运动员中去挑选？无论是从选材还是训练，以至于临场指挥，都会有更科学高效的地方，也有利于学校取得更优异的竞技成绩，进一步促进体教融合。”
对于运动训练专业和高水平运动员而言，张源认为这也增加了就业岗位。“有了教练员这一岗位，主要工作只需要负责运动队的训练工作，相信还是很多这些专业的学生会重新选择回归校园，做回一名专职的学校体育教练员。”
广州体育学院22级体育教学篮球专项研究生李冠燊目前正在一所小学实习。“在现在实习的小学，我的指导老师是师范体育教育专业，每周四天早上和两天的下午带篮球队训练，一周还要上17节体育课。我觉得他是个很优秀且有经验的教练，整个年级的孩子们的身体素质抽测都是100%优良，但我觉得学校篮球队的成绩和训练质量上很难提升。”他说。
李冠燊还表示：“体育教师精力有限，而且学校教师时常有跨项带训练队的情况，教师对于非本专项的理解可能相对浅显，一些示范动作和术语不够专业，我认为这对于学生训练来说是十分不利的，因此增设学校体育教练员的岗位对学校体育工作的科学开展肯定很有帮助。新政策如果落地，对就读运动训练和体育教育专业的学生来说，未来他们的就业方向就更加精准。学生能够在享受高质量的体育课堂的同时，课后参与训练的学生也能高效地参与更专业的训练。”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张喆 周婉琪 杨敏 黄维
图/新华社、人民视觉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杜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