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市康桦长乐养老院，84岁的周细妹正在陪老伴看电视。“他喜欢看打仗的电视剧，我就跟着他一起看。看完两个小时电视就晚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这里现在就是我们的家了。”对于很多养老院护工来说，照顾失能老人就是她们生活的全部。家属为何选择让失能老人住进养老院？当老人失能后选择居家还是住进养老院更好？如何让失能老人获得更高质量的照护？这些问题的答案，长期从事失能老人照护的一线护工，有着他们独特的观察。近日，本报记者实地走访了一些长期照料失能老人的护工和失能家庭。

护工唐毅聪

“要是在5年前，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住进养老院，我有两个儿子，还住进养老院，那他们不是会被人戳脊梁骨吗？”周细妹说。

直到84岁的老伴在一次洗澡后跌倒在地，她看着老伴表情痛苦，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扶起来。她这才意识到，她和老伴儿的后半生，已经只能托付给别人。

周细妹对住养老院有心理压力，担心养老院的护工虐待老人，也担心老伴儿无法适应养老院统一的作息时间，总觉得在家心里才踏实。所以，老伴因为中风出院后，她把老伴接回家自己照顾。在家生活的第一年，周细妹觉得居家养老的生活自由舒适，她每天一大早出去买菜，然后在公园里和几个姐妹聊天，给老伴儿做饭，天气好的时候就推着老伴儿出去走走。到了周末，儿子会过来家里看望他们。但随着老伴失能程度越来越高，周细妹逐渐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比如，老伴失能之前，每天家里的家务基本上都是他全包了，拖地、丢垃圾、做饭这些事他都全包了，老伴自从中风半身不遂之后，完全失去了做家务的能力。每天，广是把家里的卫生做一遍，就需要两个小时。因为老伴右边身体完全不能动弹，他只能借助轮椅出行，连大便都需要他帮忙，晚上洗澡也需要他协助才能完成。因为老伴身体僵硬，右边身体使不上劲，每次搬运老伴，她都要满头大汗。有一次她气急了，冲老伴狠狠发了一通脾气。“你这么肥，又不能动，还不减肥？以后每顿饭少吃点。”一旁的老伴躺在沙发上没敢作声。

“他这150斤的体重，说实话，摔在地上我都抱不起来。”在照顾老伴一年后，周细妹的生活变得不规律起来，他每天不在家里做饭，很多时候太累了，他就点外卖。

直到前年，因为家里太滑，她在帮老伴洗澡时，老伴摔倒在淋浴间，周细妹彻底崩溃了。当天晚上10点多，周细妹想打电话给儿子，但两个儿子一个在惠州，一个在深圳，无法及时赶到，后来他打电话给社区居委会，但居委会晚上没人上班，后来他打电话到物业管理方，但他居住的是老旧小区，物业管理方晚上也没人上班，无奈之下，她只好打电话报警求助，后来警察最终联系上社区工作公人员，最终社区工作人员上门，才一起帮忙把老伴抬了起来。至今回顾起那一晚的狼狈，周细妹仍历历在目。“如果当晚联系不上社区工作人员来求助，估计老头子就没用了。”

最终，老伴的腿骨摔骨折了，又在医院前后住了4个月。那几个月，周细妹不能去医院照顾老伴，她只能定期和儿女一起去探访，然后请里面的护工照料，钱由子女们来出。周细妹坦言，那4个月，没有照料老伴的负担，也是自己感到最轻松的这4个月。也正是这次摔伤的经历，让周细妹感受到了独居老两口的脆弱。那一晚，为了搀扶老伴，她的腰也被扭伤了，足足涂抹了一个多月活络油都还没好，最终还在家静养了两个月，什么重活都不干，才算逐渐康复。“上了岁数，一点小意外都经不起。”这也让周细妹动了住进养老院的想法。

今年春节期间，周细妹和儿子商量了住进养老院的想法，儿子们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真的很担心住进养老院，担心不适应。”老人说，即便忐忑，她还是带着老伴住进来了。老人的一日三餐都是荤素搭配，保证营养；有两班人手24小时轮流照看，以防老人有不时之需；护理员还会给老人定期洗澡、定时体检，随时留意他们身体的变化……这些都让她感叹：“我不专业，自己在家也留意不到，也办不到。”

护工唐毅聪性格柔和，说气话来柔声细语。她告诉记者，每一个住进养老院的失能老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很多老人刚住进养老院时，背着很重的思想包袱。而护工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安抚老人，帮助老人摆脱各种负面情绪。她曾经护理过一位老人，刚来到养老院时一句话也不说，和老人沟通很困难。直到过了好几天，老人才告诉她，自己担心被周围的老人笑话，说自己有儿有女还被子女送到养老院，但住进养老院几天后，她发现，住在这里的老人们心情都很开朗，每天生活都安排得多姿多彩。尤其是唐毅聪每天都来陪她聊天，还给她讲各种笑话。经过两周的适应，唐毅聪终于打开了老人的心扉。“说实话，能赢得老人的信任，对护工来说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对我来说，秘诀就是把老人当亲人一样对待。”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祝明月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祝明月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祝明月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蔡凌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