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看，眼前这个男人是小宝，一大早他就急匆匆地出门了，想趁着我们女主小玉没起床去看看小钗……”凌晨 1点，市民张先生的手机屏幕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播放着某短视频平台上关于名著《红楼梦》的某个解说片段，而其中如邻家小孩称谓的“小宝”“小玉”“小钗”分别指代贾宝玉、林黛玉和薛宝钗，某位视频博主结合调侃、搞笑和废话体文学，将经典名著变成了“速食文学”，让一些网友沉迷其中。
当下，短视频阅读正成为一种新的阅读方式，短视频特有的“声光电”刺激着人们不断地刷完一集又一集；不过也有读者认为，看短视频让人容易上瘾，长期进行会摧毁原有的阅读能力。据一项最新调查显示，81.40%的受访者认为短视频已经成为人们获取知识信息的便捷方式。对此有专家表示，短视频能让更多人读懂经典，有利于碎片化知识的传播，但短视频只是获取信息的方式，并无法替代文本的阅读功能。
短视频阅读成当下新风潮
二次加工演绎名著
趣味化体验让读者“上头”
张先生表示，如果文学名著都能做成 5 分钟左右的“小美”“小帅”短视频，他一天就能读完《红楼梦》。“看这种短视频很让人上头，一集只有 3~5分钟，就像短剧一样，让人欲罢不能。”张先生喜欢看读书类短视频，但工作后并没有大块的时间，无法阅读大部头小说，而各类短视频对文学名著的解说，让张先生在快节奏生活下的碎片时间里获得了阅读的体验。张先生表示，因为工作关系自己难以固定、有规律地进行阅读，因此短视频上的阅读类视频能够有效缓解自己的阅读恐慌。“坐地铁、排队、睡觉前都会刷一下看看，短视频融合了文字、图像、表情，比单纯读文字体验感更好，对阅读环境要求也更低。”
记者在一些短视频平台搜索发现，各式各样的名著戏说、解说、情节解析的视频作品多如牛毛。即使是人们已经很熟悉的大部头名著，也因为有了创作者的二次创作和演绎，吸引了不少观众重新阅读。
据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今年发布的第二十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通过听书和视频讲书方式读书成为新的阅读选择，有 8.2%的成年国民倾向于听书，2.8%的成年国民倾向于视频讲书。某短视频平台的《2023 读书生态数据报告》显示，时长超过 5 分钟的读书类 视 频 发 布 数 量 同 比 增 长279.44%，读书类视频播放量同比增长 65.17%、收藏量同比增长276.14%，直播观看人次同比增长近一倍。
张先生告诉记者，短视频阅读往往截取书中的精华，能够节省时间，甚至还会讲述隐藏在书本里的秘密。“通过短视频的演绎，书本上的知识更有趣、有料，虽然时间不长，但我觉得比自己看书还有收获。”他表示，有的创作者摘录书中的金句，再经过自己的深加工，分享出来的感悟也非常有深度。
手机已成为市民阅读的主要工具
短视频上瘾“带偏”读者？
“投喂式”阅读不利于思考
与张先生感受不同，接受短视频洗礼更长时间的读者邱雨（化名）则认为短视频阅读正在“摧毁”自己的阅读能力。
邱雨告诉记者，短视频平台会根据用户个人习惯和算法，推荐用户感兴趣的视频，相比以往沉下心来阅读和思考，如今在短视频中浏览知识变得容易多了。“毕竟自己看书要费脑子，而看阅读类的短视频只需要接受别人的投喂，看完一个还没来得及消化，平台马上又给你推送下一个。虽然看的时候感觉学到了许多知识，但是自己的阈值也不断被提高。”此外邱雨认为，通过短视频获取知识，人们只需要滑动指尖和点击收藏按钮，长久下去可能会更不愿意开卷阅读。
邱雨回忆，自己曾经长时间刷短视频到凌晨一两点。“一天就这么浪费了，这跟游戏成瘾类似，后台利用大数据算法刺激着自己不断分泌多巴胺，获得及时满足。”她还告诉记者，自己有一回在短视频上发现一本书，多位博主都用“炸裂”来形容此书，她忍不住去读纸质书，却有种很平淡的感觉。“很快就读不下去了。”在邱雨看来，短视频阅读因为要追求流量，视频创作者将书中的内容都披上了“搞笑”和“娱乐”的外衣，书中要传递的价值会在这一过程中被扭曲，容易将人带偏。
是新渠道也是“引子”
短视频推荐利于知识传播
虽然有部分读者的观点和邱雨类似，不过《短视频时代的阅读研究》报告显示，喜欢看纸质书的人群大多不排斥短视频，反而会把短视频当成获取知识和阅读的新渠道。根据该报告，“总是和经常”阅读纸质书的受访者中，有75.50%也喜欢看短视频，37.75%喜欢看图书类短视频，67.11%认为观看短视频增强了自己的阅读兴趣，更有79.25%表示自己通过短视频推荐购买过书籍。
记者了解到，许多人对于某本书的了解并非来自书籍本身，而是来自读书短视频零碎片段的介绍，以及一些读书博主的推荐。在短视频平台上，诸如“5分钟带你读懂《红楼梦》”“10 分钟带你读懂《战争与和平》”等内容屡见不鲜。
《读好书》杂志副总编辑肖显介绍，文字和视频是内容的不同呈现方式，相比文字，视频的交互性更容易抓住人们的注意力。“短视频作为一种媒介，最重要的是内容。对于 5 分钟、10 分钟读完一本经典名著的那类视频，尽管实际意义有限，但作为一个引子，也能够吸引读者去阅读原著。例如文学名著《红楼梦》，利用3~5分钟的短视频每集就讲一个点，每看完一个视频，受众也能够有所收获。”肖显表示，读书内容创作者用有趣的解读和分析，将《红楼梦》等大部头名著变成几十集的“短视频连续剧”，可以帮助更多人读懂经典。
对于新观点、新发现的传播，肖显认为短视频这种载体有其独到之处，能被更多人接触和了解到。“对于学术性书籍，如果有创作者制作成短视频，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解读和归纳，将有价值、有亮点的观点提炼和呈现出来，省去读者在拗口的文字中去归纳和总结，让艰深晦涩的学术性作品，能够为大众所了解，这样的传播效果也更好。”
感官刺激易“过目即忘”
短视频阅读应把握好尺度
肖显认为，尽管短视频的出现打破了“次元壁”，但短视频仅仅是获取信息的方式，而不是真正的阅读。“短视频因为要获取流量，因此只能对书本进行零散和片段的描述，甚至将书本浓缩成段子。相对于短视频段子和金句式的阅读，阅读文字会略显平淡。”
肖显认为，经典著作需要慢慢地去品味，越是经典，常读常新。对于经典作品，可以先进行文本的阅读，再将短视频作为补充。“短视频只是经过眼睛，刺激一下感官就过去了，而文字是经过大脑，更适合人思考和吸收文本所蕴含的思想。”他表示，短视频阅读很多时候就像听相声，一个包袱抖了出来，观众很兴奋地鼓掌，然后继续期待下一个包袱，但这些内容很难在大脑里长期留存；而在阅读文本时，大脑会与文本进行交互，形成自己的思考，这样收获会更大。
肖显表示，在手机上阅读，平台算法会专门推送个人喜好的类别，但一本书在没翻开之前，往往不知道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书籍的筛选和淘汰就是一个思考的过程，而短视频的阅读是算法和感官的刺激。手速比大脑反应还快，对于不感兴趣的内容直接滑走，平台就会不断推送读者喜欢看的视频，这样会限制阅读的边界。”
短视频虽然能够提供直观的背景介绍，但肖显认为，阅读经典名著是要看细节。“真正吸引读者的并不是故事的模式，而是里面的细节。比如读《红楼梦》，我们并不是读《红楼梦》的梗概，而是感受《红楼梦》反映当时社会的情景细节、贵族生活的细节和文化内涵的细节；再比如《三国演义》，更多是感受一群理想主义者怎么在乱世中崛起的各种细节。”他认为，对于经典文本，如果仅通过 5 分钟阅读以及“小帅”“小美”式的讲解，其实是创作了一个新的故事，只是套用了名著的情节，这种方式只能让读者了解故事梗概，已经脱离了阅读的范畴，属于一种娱乐方式。
而对于短视频阅读和文本阅读，肖显认为两者并不是相互替代，而是能够相互依存。对于沉迷于短视频获取知识的人，应该掌握好尺度，不能将短视频当作唯一获取知识和信息的来源。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周伟良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周伟良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周伟良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蔡凌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