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机连接,这个疯狂的家伙真动手了
语音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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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王西游

疯狂的马斯克,再次向 “让科幻成真”迈进了一大步。


5月26日,其创立的脑机接口公司Neuralink宣布,美国食品和药物监督管理局(FDA)为其首次人体临床试验开了绿灯。FDA也在声明中承认,批准Neuralink利用脑植入物和手术机器人进行患者试验,但拒绝提供更多细节。


早在今年三月,FDA还拒绝了Neuralink的申请,理由是,“安全风险过大”。


Neuralink,来自科幻小说概念“neural lace”,即人脑与机器交互。马斯克一直迫切地寻求脑机人体试验。作为一个AI威胁论的宣扬者,他一直担心人类被AI机械超越,ChatGPT更是加重了这一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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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机接口示意图


联接人脑与机械,增强人类的能力,在马斯克看来,是人类不被淘汰的必要手段,也是他所押注的重要风口。


除了用于医疗,对抗AI,马斯克有更宏伟的愿景,在他的设想中,大脑与计算机连接后,人的记忆可以被保存,意识可以被下载,电影《黑客帝国》中的数字永生将不再只是想象。


但不可否认的是,成立至今, Neuralink饱受争议,也因安全问题深陷舆论讨伐的泥潭。疯狂与争议并存的马斯克,要把人类带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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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议的试验

在电影《阿凡达》中,下身瘫痪的杰克•萨利躺在密封舱中,通过意念控制阿凡达,在潘多拉星球奔跑、作战。如今,科幻作品中的瑰丽想象在现实世界中逐渐被证实。在2014年巴西世界杯开幕式上,一位因脊柱损伤导致下肢瘫痪的的男子,通过大脑信号控制身体外部的机械装置,开出了意义非凡的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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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达》剧照


如何将大脑信号转换为数字输出,是过去数年Neuralink试图解决的问题。


大脑掌管人类的一切活动、语言和思想,而大脑活动的本质是神经元放电与电信号传递。脑机接口(Brain-Computer Interface)为这些电信号与外部机器设备之间搭建起直接的连接通路,大脑一发出信号,外部设备就能执行大脑的指令。


在现有的两种BCI分类中,Neuralink选择攻克需要开颅手术、技术难度更高的“侵入式”脑机接口。与置于大脑表皮的“非侵入式”脑机接口相比,“侵入式”脑机接口可以更准确与更高频地捕捉大脑信号,这样可以更准确地控制外部设备,例如假肢或计算机。


此前,Neuralink曾成功地在老鼠、猪、猴子等其他动物身上植入脑机设备。2022年12月,无数人在马斯克的发布会上围观了一只名叫Sake的猴子用“意念”控制了电脑,打出一句“can I please have snacks”,并最终得到了葡萄


在追求获批的过程中,Neuralink始终面临着诸多质疑。与马斯克的雄心壮志同时存在的,是Neuralink在临床经验上的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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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uralink宣布首次人体实验得到批准


据路透社2022年底报道,美国联邦政府正在调查Neuralink对待其研究动物的方式,过于仓促的实验可能导致猪,羊和猴子的额外痛苦和死亡。Neuralink的员工表示,由于马斯克要求加快研究速度,动物实际的死亡数量高于原本所需的数量。在压力之下,测试人员缺乏足够的准备,试验因此出现人为错误。这些错误削弱了试验的研究价值,为了重复试验,更多的动物被杀死了。


今年2月,路透社报道称,美国交通部正在调查Neuralink是否涉嫌非法运输危险病原体。动物权利组织PCRM (Physicians Committee for Responsible Medicine)向交通部表示,Neuralink涉嫌违反法规的事件发生在2019年,当时Neuralink正与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合作灵长类动物的试验。由于消毒和包装不当,从猴子身上移除的植入物携带着危险病原体,且这些病原体可能在没有采取适当处理手段的情况下运输。任何接触者一旦被感染,都可能出现严重的健康问题,例如血液感染,肺炎和严重的脑损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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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克展示植入设备的猴子们


在更早之前,PCRM也曾就Neuralink的动物试验向美国农业部提出申诉。2022年2月,PCRM称在Neuralink的动物试验中,两只猴子遭受痛苦,最终死亡,其他猴子则因植入物而出现不同的并发症。


 “硅谷钢铁侠”无疑是一个野心家,他可以让突破性的电动车风靡市场,也可以把私人火箭送上天。但在复杂和多变的生命科学领域,任何想法的落地只会更难。大脑是人体最精密和复杂的器官,不是一个“玩具”。


安全性这个问题上,不仅公共舆论对Neuralink多有谴责,其人体试验也因此屡屡受阻。2022年初,Neuralink向FDA提出了人体试验的申请。出于安全考虑,FDA拒绝了。在当时的拒批文件列出的数个“不足”中,微小电线(Threads)的迁移问题和电池安全问题尤为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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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uralink的两款脑机接口手术产品,一个为头骨打孔,另一个给人脑植入芯片


在实际应用中,植入物中携带电极的微小电线可能迁移到大脑的其他区域。前FDA官员Victor Krauthamer表示,大脑非常的柔软和脆弱,迁移的电线有可能会诱发炎症,损害大脑关键区域的功能并导致血管破裂。同时,迁移问题也会削弱设备的有效性,增加手术的风险。


 锂电池安全是FDA此前的另一大担忧。Neuralink的植入物中含有可以远程充电的锂电池,FDA要求Neuralink在动物试验中证明,电池发生故障的概率是极低的。在脑植入专家看来,如果与电池电流相连的设备中的任何组件发生故障,电流都可能会损害脑组织。


此外,FDA还提到了植入物过热、以及其是否可以在不损害脑组织的情况下被移除的问题。


这场备受关注的人体试验是否还存在着安全隐患,或者还会存在怎样的安全隐患,目前仍是未知。在宣布获批的同时,Neuralink还声明,临床试验的患者招募仍未开始,并会“很快”公布更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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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跨越的伦理大山

脑机接口,代表着数字技术与人脑结合的一种后人类时代的可能。


人机交互的技术可能会彻底改变许多疾病的治疗,从脑损伤和瘫痪,到癫痫和精神分裂症。但当技术直接作用于人的身体,甚至直接成为人的一部分,围绕其中的伦理问题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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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uralink在官网上开放患者注册表


知情同意是脑机接口实践中最基本的伦理问题。


知情同意需要满足“披露”、“能力”、“自愿“三个条件。用户需要获得信息,理解信息,并有能力在没有强迫或影响的情况下做出合理的决定。对于许多需要脑机设备介入的潜在用户而言,他们非常脆弱,神经性疾病导致他们失去了交流的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用户的真实意愿无从得知。谁能替他们做出决定?


隐私问题也是一个巨大的伦理争议。脑机接口设备可以直接从大脑中提取信息,这些人类最私密的信息有可能会被黑客窃取,被得到授权的机构不当使用。除了提取信息之外,脑机设备的控制权,应当如何监管?诸如此类的问题,悬而未决。


另一个与技术本身有关的问题是,脑机接口设备对大脑信号的解读,可能存在偏差,与人真正的意图之间,并不总是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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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护卫队3》剧照


来自大脑的信号,在到达外接设备前,被AI软件处理过,为了提高外接设备的工作效率,机器算法试图预测用户的想法。就像输入法中的预测功能,它也许是高效的,但也可能会让人发出并非本意的文本。一旦外接设备接收到错误的信息,执行错误的指令,会产生难以预计的后果。


在使用脑机接口的情况下,大脑被谁控制,有时是模糊的。机器算法也参与了决策过程,这让责任归属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神经伦理学家们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一种声音认为,我们可以把脑机接口看作像汽车一样的工具。在这种视角下,用户应该对脑机接口设备的所有行为负责,包括因为机器错误理解信号产生的操作。同时,如果能够认定意外由设备本身的缺陷造成,那么责任则由制造商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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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号玩家》剧照


但另一种观点认为,目前的法律制度并不适用脑机接口。在这些专家看来,脑机接口从中枢神经捕捉到的信号,可能仅仅只是人的潜意识,或者一闪而过的想法。机器无法像人一样控制和筛选自己的意图,触发的操作并没有经过“审视”。在这种情况下,外接设备的行为是用户真正认可的行为吗?


短时间内,脑机接口还不会真正成为人类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一种改变人类生活的可能已经出现,新的伦理准则和新的监管形式,需要被更多地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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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半机器人

马斯克是“AI威胁论“的坚定拥护者。他曾毫不讳言,“比核武器还要危险”的人工智能,是未来文明面临的最大风险之一。“奇点“似乎已无限接近,机器已经足够聪明到可以取代人类的大脑,人工智能正以超出人类认知的速度发展。


出于对地球未来的忧惧,马斯克渴望移居火星。对于注定将被技术颠覆的未来,习惯超前一步的马斯克也给出了他的答案。“如果我们希望在人工智能主导的世界中生存,就必须拥抱人机共生,”这正是他创办Neuralink的最大驱动力。在他看来,与其让人类被人工智能取代,不如让人类与机器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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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是一个来自生态学的术语,意指两个物种为了互惠互利而亲密共存。如今,共生可以被用来描述人类与人工智能的潜在关系,人类正朝“半机器人”(Cyborg)的方向发展。


牛津英语词典这样定义半机器人:一个能力被机器扩展到正常人类限制之外的人;一个一体化的人机系统。马斯克则给出了另一种并不具有科幻色彩的注解,“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为了‘半机器人’,手机、电脑就是你的延伸。现在只是数据传输效率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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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姬》剧照


 脑机接口被马斯克看作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他希望研制出一个由超薄电极构成的“神经织网”(neural lace),能够尽可能地收集来自大脑的信号。人机交互的效率得以无限提高后,神经织网最终可以使人类和AI融为一体。在生物学的概念之外,人类这个物种将得以永存。但当人与机器愈发地高度统一,我们不禁想问:机器到底是一种工具,还是我自己?


当机器可以直接调节大脑,改变神经活动时,关于自主性的担忧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人类接受机器的帮助去“修补”自己,那意味着机器也是一个人身体结构和自我理解的一部分。关于“主动控制感”的困惑,随之而来:到底是我操控了机器?还是机器代理了我?


有着某种认知的我,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我”?


如果只有在机器改变我们大脑活动时,思考才得以进行,那么这些想法,也许并不能反映真实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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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伊》剧照


技术的发展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在这个世界中,人类的心理活动可以被解码,意图与决策可以被操控,直接连接到人类大脑的计算机,全方位地参与了人与世界的互动。人类的身体可以被改造和重塑成新的形式,甚至物质身体最终在生活空间中的存在也是不必要的。


技术可以改变人类的自我感和思考能力,改变个性、真实性和社会身份。当这些技术越来越掌控我们的生活,掌控我们的身体和思想,我们可能会失去那些“使我们成为人类的东西”。


关于我们是谁,我们是什么,以及我们在哪儿这样的迷思,将更加难被破除。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视觉中国,部分来源于网络



编辑 | 阿树

排版 | 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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