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师初次相见时，63岁的饶宗颐送给70岁的钱钟书一本自己的诗集《晞周集》，钱钟书回赠了《管锥篇》手稿，并称赞饶宗颐是‘大师’。”网上流传着这样一段文字，描述着饶宗颐与钱钟书两位大师初次前面时的情景。

而作为跟随在晚年饶老身边多年、并深得饶老及其家人信任的《饶宗颐传》作者陈韩曦，他则是从这段文字中关注到其中的“《管锥篇》手稿”，他通过了解得知，饶老女儿饶清芬女士多年整理饶老的遗存书稿，却并没有发现《管锥篇》的钱老手稿。

近日，饶老女儿饶清芬女士在整理饶老的遗存书稿中，发现了一本1982年出版的《管锥编增订》一书，其中就布满了钱钟书在书里密密麻麻的诸多批注。“当时钱钟书回赠的应该不是《管锥编》手稿，而是具有手稿特征的《管锥编增订》一书，这样也更加合情合理了。”陈韩曦说。

《睎周集》

钱钟书与饶宗颐见面之前曾书信交流

“钱老与饶老之间是一种惺惺相惜之情，特别是在学术领域相互认可。”陈韩曦介绍说，但是在改革开放之前，二老还都只是通过书信方面的交流，彼此成了朋友。他说，饶老也在许多的公开场合提到过与钱老之间有书信的来往，“如在某场合饶老会脱口而出，钱老在之前的信里如何说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由于饶老的一部分书稿等捐赠给了大学，以及搬家时的遗失，暂时还没有找到饶老与钱老的书信。

“在许多文化人的印象中，钱老是那种性格比较直爽，甚至有些狂傲的那种大师。”陈韩曦说，但是钱老对于比自己小7岁的饶老是则比较客气，而且在《管锥编增订》一书的扉页处，还题写了“选堂大师”，表达了自己对饶老的敬佩。

对于“选堂”一词，陈韩曦介绍说，“选堂”是饶老的“自号”。饶宗颐自号“选堂”，因他与“选”字特别有缘，故用“选堂”为号以表心志。饶宗颐自幼喜欢文学，特别喜欢研读《昭明文选》，即《文选》。这是中国现存的最早一部诗文总集，由南朝梁武帝的长子萧统组织文人共同编选。“选学”即 “文选学”，其名见于《旧唐书·曹宪传》和《新唐书·李邑传》，“选学”兴盛于隋唐，该年代的科举以《文选》出题目，是所有学子必读必背之书，陆游的《老学庵笔记》载有“文选烂，秀才半”的谚语。在“选学”荒疏、文辞衰退的年代，饶宗颐却以一种独立不移的人文精神在许多国家和地区的大学讲授《文选》历30年之久。晚年退休后，饶宗颐旅法、美等西方国家讲授中国早期宗教，又发现敦煌本《老子化胡经》中第十一《变词》有“洪水滔天到月支，选擢种民留伏羲”之句。其中的“选擢种民”的说法，与希伯来Chosen  people相似，可将它视为中国道教徒创世纪的初始理论。

“饶老的‘选’字有着多层的意思，都与他一生所作学问有关。”陈韩曦说。

《管锥编》

小楷精抄《睎周集》赠钱老

“饶老和钱老两人都懂得六国以上的文字，不同的是在国学方面一个是师承大家，另一个是自学成才，彼此互敬互爱，而交流起来彼此的研学经验又挺互补的。”陈韩曦说，还有一点就是钱老曾写过小说《围城》一书，而饶老则没有写过小说。

他介绍说，饶老送给钱老的那本诗集《晞周集》是饶老在美国耶鲁大学任教时创作的，他自己觉得最精彩的一本诗集，而且其中的诗词也不是打印的版本，而是由他在美国耶鲁大学任教时结识的一位女教授张充和抄写的版本，经过复印之后作为礼物送给了钱老。

陈韩曦介绍说，张充和是苏州教育家张武龄的四女，出身官宦之家。张充和的三姐张兆和是沈从文的夫人，另一姐姐张允和是语言学家周有光的夫人。1949年张充和随夫君赴美后，在哈佛、耶鲁等20多所大学执教50多年，传授书法和昆曲。饶宗颐初来之时，其创作的《睎周集》由张充和用工整的小楷手抄录全卷。时人评价道：“词既雄拔，字复秀润，号称双绝。”在刻版史上，清代的精抄本与南宋和清真词的写刻本，是最令人艳称的版本。同样让人羡慕并赞美的《睎周集》，全文手抄誊写影印出版，继承着精抄本和写刻本两个传统，该书成为书籍作为艺术品的典范。词集最后一页左下角有张充和落的款：“壬子二月张充和书。”款后有一方张充和请周策纵刻的小印“今阿买”。“阿买”典出韩愈《醉赠张秘书》诗： “阿买不识字，颇知书八分。诗成使之写，亦足张吾军。”在这里，张充和幽默地把自己比作替人抄诗的。

具有手稿特征的《管锥编增订》

手稿特征《管锥编增订》赠饶老

据了解，《管锥编》是钱钟书先生生前的一部笔记体的巨著。本书堪称“国学大典”，是钱钟书先生灌注大量心血而成的学术著作，是其主要学术代表作之一。全书约一百三十万字，论述范围由先秦迄于唐前，用文言文以读书笔记的形式写成。此书考论词章及义理，打通时间、空间、语言、文化和学科的壁障，其间多有新说创见。书中引述四千位著作家的上万种著作中的数万条书证，所论除了文学之外，还兼及几乎全部的社会科学、人文学科。

《管锥编》1979年8月由中华书局出版一套四册。后钱钟书又出了一套《管锥编增订》增加改正原来的内容，共五册，均为中文繁体版本。

而钱老送给饶老的具有手稿特征的《管锥编增订》中，其中又对《管锥编增订》进行了最新的研究和思考，并记录于书本上，是彼时钱老最新的研究思考，赠予饶老也体现了饶老的尊敬。

1998年12月19日，钱钟书在北京逝世，享年88岁。饶宗颐伤逝怀人，作《点绛唇》词一首：早岁清狂，人间万事供拊掌，老来孤往，剩有名山想。四海攸同，神旨穷修广。今无两。绵思遗响。寂寞伤心赏。公治学，求中外矩矱之所同，上下挦摭，神明所照，时现慧光，恨无人可以继轨矣。

词中“今无两，绵思遗响，寂寞伤心赏”表达了饶氏对好友的离去感到孤单寂寞、心境凄苦。此词可见两位大师的深厚情谊实在感人至深。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张丹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张丹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张丹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蔡凌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