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坐着一艘小船沿河而下，无数女性站在河岸边目送着她前行。多年前，导演王林去探视刚生产的表妹，一个病房全是家族里的女性，令她的脑海里突然有了这个画面。
现实与想象中的两个画面相互交叠，在王林脑海里挥之不去。也正因为此，启发了这位新生代导演要去拍摄一个家庭三代女性相互守护的故事。
电影《水边维纳斯》正在上映，影片讲述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一个家庭中三代女性人生选择的故事。影片由张雨弦担任制片人，王林编剧并执导，李Q、朱惠英、毛敏卓、陈青青、徐海鹏、刘惠仪等主演，曾入围第74届戛纳国际电影节L’ACID单元，同年获得平遥国际影展“费穆荣誉·评审荣誉”大奖。近日，导演王林接受了广州日报记者专访。
《水边维纳斯》导演、编剧王林
对生命最初的记忆几乎全都来自女性
《水边维纳斯》灵感来源于王林的一次医院探视，“那天满满一屋子人围着刚生产的表妹，恰好都是家族中的女性。不一会儿，护士进来替孕妇更换纱布，一屋子的女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我当时脑子里就出现了就是一个小朋友坐着一艘船，然后沿着河慢慢往下飘的这个情景，然后河岸两边都站着各式各样的女人，这个是我们电影出现第一幅画面。”
作为一部导演处女作，王林说拍摄一个家庭三代女性的群像故事并非选择“宏大视角”，而是把家庭当作自己观察生活的切入口。从身边的人开始观察，这是她理解自己生活的第一步。
王林发现，影片的主创团队在探讨这部影片时，无论来自什么国家，什么年龄，什么性别，大家对生命最初的记忆都来自家庭里的女性。
王林还记得，小时候自己特别喜欢妈妈的长头发，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很有活力，也很有生命力。外婆虽然话不多，但工作特别认真，最常问的就是“今天想吃什么？她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去照顾大家。
回望家族里的女性给予自己成长道路上的影响，王林说，“都很爽气，也是有主见的人。在她们面前，我怎么皮都没问题，她们不会用一个小孩子的标准去束缚我。”
而这份主见，也投射到片中的角色。影片中，不同的女性对人生坚持着自己的选择：妈妈治疗期间，奇奇被送去外婆家生活。同一屋檐下的大姨担负着工厂改制、安置工人的重任，年轻的表姐渴望长大，小姨则幻想着去外国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
王林好奇30年前的女性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她希望刻画出更为完整的女性形象。“片中大姨这个角色在外面非常能扛事，但晚上也会偷偷抹泪。她是有力量的，但她也有柔弱的时候。”
这些女性角色既有时代的痕迹，也有现代年轻人对待情感的差异性。比如表姐这个角色，灵感就来自王林大学的朋友。“她对婚恋、结婚生子的一些想法让我非常惊讶，当我在写到这个角色时，她的形象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影片里，男性角色无疑是配角，但拍完电影，王林却对自己的父亲有了更多理解。“小时候我们对父亲的印象比较少，比较远，女性在成长过程中是照顾者，父亲则更多是去外面开拓。反而是长大真正踏入社会以后，才能够了解当时无法理解的父亲的情感。” 接受专访当天正好是电影的上映日。王林告诉记者，就在前一天已经和家人一起观看了这部电影，看完爸爸很激动，“一直在鼓掌。”
小演员边拍片边写作业
《水边维纳斯》巧妙地采用孩子奇奇的视角，去观察同一屋檐下的大人们直面生活中的各种变化。王林说，饰演奇奇的小演员的主动性、参与性非常强，当时七八岁的她已经会自己看剧本，在片场也很喜欢观察，让她非常惊喜。
唯一有些困难的是当时奇奇正在上小学，只能周末从不同的城市专门赶过来片场。为了不耽误学业，剧组专门在片场给她准备了写作业用的小课桌。王林记得，小家伙很懂事，有一次大家状态不是很好，有一场戏总是过不了。后来制片人告诉自己，奇奇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当天她肚子疼，觉得自己耽误大家了。“当时我吓到了，觉得这个孩子太懂事，太认真了。”
除了演员选得出彩，影片对90年代场景、质感的真实还原，同样获得了观众的认可。王林透露，开拍前剧组主创特地去跟许多长辈交流，听他们聊关于90年代的记忆和经历，后来这些叔叔阿姨还给剧组一大包一大包地寄了各种90年代的旧物件，为影片提供了大量的道具和服装。为此，剧组也特地在片尾字幕对他们表达了感谢。
选择胶片拍摄电影是因为经验更足
《水边维纳斯》全片采用胶片拍摄，因为胶片的质感和呈现，20世纪90年代的气息油然而生，呈现出有古典韵味的油画感，像用蛋白调出来的油画感。
胶片使得画面的色彩包容性更强，比如女演员嘴唇上面口红的颜色，胶片才能呈现出来应该有的一个活泼的靓丽的颜色，甚至吸引观众提问，问这个口红色号是什么？
去租借胶片摄影机，香港沙龙公司里的老人家们很开心。“我们找35毫米的胶片找了很久，他们对于我们的到来也非常惊喜，大家聊了很久很久，仿佛找到了知音。”
王林说，选择拍胶片是因为在学校里拍短片一直使用胶片拍摄，团队累积了很多胶片经验，“并不是因为拍20世纪90年代所以想用胶片，反而我在操作胶片的过程中，逐步理解它的特性，明白它的质感。”对于这次胶片拍摄的效果，王林比想象中更满意，“与其说胶片是复古，不如说它是一个超越时间的媒介。你在胶片电影里看不到时间流逝。”
平时用画画记录生活
在获得平遥电影展“费穆荣誉·评审荣誉”大奖时，评委段奕宏曾评价该片让他看到了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你可以看到现在的年轻影人，对生活，对世界，对情感的细腻把握和表达，他们的想象力和可能性，这些都是非常可贵的。”
作为一名新生代影人，王林对生活有着自己独特的观察方法。平时，王林会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遇到有趣的人或场景，就在本子上简单地画下来，“当你用线条去勾勒出来的时候，好像就有触感了，你好像用手去触摸过那个场景，它就不只是一个静态的照片。”
这个习惯也为《水边维纳斯》提供了灵感。在写剧本时，有一次去吃饭，看到窗户外面有一对母女，女儿大概20多岁，妈妈大概四五十岁，两个人就在外面讲话，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讲什么，但是女儿的眼神很坚定，我觉得她一定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孩子，我就把她的发型、衣着画下来了。从她身上出发，才有了戏里表姐的一个具体的形象。
影片最后一场戏，一家三代女性坐上了公车去向远方。车上的人们静坐无言，却终于朝着相同的方向前进，“公车上的一家人一起前往相同的方向，相互守护着走向更广阔的未来。我很想知道观众看完电影是什么感觉，我希望他们和我一样，看完心里暖暖的。”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黄岸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孙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