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日，广州日报记者从佛山南海西樵莨纱制作人冼达峰了解到，省高院近日对“香云纱之争”作出终审判决。
在终审判决书中，省高院支持了冼达峰的说法，认为在传统工艺中，香云纱特指莨纱，并不涵盖莨绸。不过省高院同时指出，顺德的成艺晒莨厂等单位的行为，是根据市场需求进行的创新，有利于香云纱的传承和发展，未损害市场竞争秩序、社会公共利益和消费者合法权益，也符合现行的国家和地方质量标准中香云纱产品既包括莨纱，也包括莨绸的定义。据此，法院驳回了冼达峰的上诉，维持原判。
回顾：
哪家才是真正的“香云纱”？
2008年“香云纱染整技艺”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使得这种历史悠久、工艺独特、轻薄柔软的丝绸面料广为人所熟知。而一说起“香云纱”，大众通常都会与之和顺德联系在一起。比如来自顺德的梁珠是“香云纱染整技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顺德伦教则是“香云纱染整技艺”传承地；2011年，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批准“香云纱”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确定其产地范围为顺德；2018年，“倫教香雲紗”被登记为地理标志证明商标等。
然而，在祖籍南海西樵的“莨纱”制作人冼达峰看来，自己在2008年前后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根据老一辈的描述，恢复和开发出的“莨纱”，才是真正的“香云纱”织造工艺和产品。佛山市顺德区伦教成艺晒莨厂、佛山市顺德区伦教香云纱协会、成艺晒莨厂的投资人老治丞、广东新天成香云纱生态开发有限公司等在全国媒体上宣传其产品是“香云纱”，但其实只是“莨绸”，即“黑胶绸”。两者的晒莨工艺、染整技艺相同，但是使用的原材料不同。
冼达峰
冼达峰表示，被诉侵权人的宣传，导致多数消费者认为只有顺德生产的才是“香云纱”，南海并没有“香云纱”产品，让他恢复和开发莨纱的努力付之一炬。他于是以虚假宣传为由，将上述四名被诉侵权人告上法庭，请求法院判令四名被诉侵权人立即停止侵权，在全国性媒体上公开道歉，连带赔偿500万元损失等。2022年7月，佛山中院一审驳回其诉讼请求。
观点一
传统工艺中香云纱不涵盖莨绸
记者发现，终审判决相比起一审判决，对在传统工艺中莨纱即为“香云纱”的说法更为明晰。
省高院在二审判决书中指出，根据《广东省志·丝绸志》记载并结合相关文献可知，在传统工艺中，“纱绸”为莨纱、莨绸的合称。莨纱为坯纱（以提花手拉机织成的具有扭眼通花的沙罗组织织物 ）经莨晒工艺制作而成，初称“响云沙”，后以其谐音美称为“香云纱”；莨绸为坯绸（以平纹手拉机织成的平纹织物）经晒莨工艺制作而成，称为“黑胶绸”。
晒莨过程
省高院认为，现行香云纱产品质量标准与传统工艺对香云纱定义的差异是造成本案争议的根源。传统工艺中香云纱特指莨纱，并不涵盖莨绸，但现行的国家和地方质量标准中香云纱产品则既包括莨纱，也包括莨绸，突破了传统工艺对于香云纱的定义。如果洗达峰不认可现行香云纱产品质量标准，可以通过合法途径提出修改建议，但目前无权依据传统工艺对香云纱的定义而否定现行香云纱产品的质量标准。
洗达峰在经营中不实施现行香云纱产品质量标准中香云纱包含莨绸的规定，而坚持传统工艺香云纱特指莨纱的定义，属于经营者自愿放弃部分经营权的做法。因此，被诉侵权人的经营行为与洗达峰的经济损失之间不存在法律上的因果关系。
观点二
守正创新行为应予以依法保护
省高院还认为，20世纪末，按传统工艺生产的香云纱产品因色调单一、穿着易受气候条件局限等缺点，市场日渐衰微，一度面临全面停产的窘境。在这种严峻形势下，成艺晒莨厂等单位为了发扬光大香云纱产业，在注重传承传统工艺的基础上，根据市场需求进行创新，不断拓展产品种类，让处于沉寂的香云纱重新焕发生机。这种创新使香云纱市场价值被重新评估，极大地促进了香云纱产业的传承和发展，丰富了消费者的选择空间和消费体验，增强了本行业的市场竞争力，既未损害社会公共利益，也未侵害消费者合法权益。
市民在选购香云纱（广州日报记者王名润摄）
省高院同时强调，保护传统知识和文化遗产，就是保护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精神瑰宝。人民法院在审理非物质文化遗产、地理标志等案件时，要坚持保护、传承、弘扬并重的原则。在弘扬传统知识和文化遗产的过程中，要允许市场主体在有效保护的基础上合理利用、守正创新。如果市场主体的创新行为不侵害他人的合法权益，不损害市场竞争秩序和社会公共利益，就不宜轻易否定其正当性，要通过依法保护创新主体的合法权益，营造鼓励创新、包容创新的法治环境。
据此，省高院认定，被诉侵权人把莨绸作为香云纱产品进行生产、销售和宣传，具有国家和地方质量标准为依据，虽然突破了传统工艺对香云纱的定义，但是在主观上并不存在欺骗、误导消费者的意图，不构成虚假宣传行为。据此，省高院作出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二审判决。
冼达峰：
已尽最大努力为“香云纱”正名
冼达峰表示，自己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就是想向世人还原真实的香云纱是怎么样的，而省高院在判决中则给出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传统的“香云纱”是莨纱而非莨绸，这也是从司法的角度对他观点的认可。
对于二审依旧败诉的结果，他表示判决中关于“创新”的界限需要明确。“创新首先不能对产品的属性进行改变，我认为原材料这种基本属性一旦改变了，就不能再叫香云纱。”冼达峰说。
“作为莨纱制作的从业者，同时也是一名南海西樵人，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冼达峰还表示，既然有如此大量的古籍对传统香云纱进行记载，他希望佛山南海的相关部门和学术界人士，可以好好还原这一段历史，让传统香云纱技艺可以继续流传下去。
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梁珠的徒弟、本案被诉侵权人之一的老治丞在短信中回复记者时表示，关于法院认为“传统工艺中香云纱不涵盖莨绸”的说法，他们持保留意见与观点。作为传承者之一，他希望社会各界关注到香云纱文化，而非让别有用心的人借此谋取私利。“我们应该将精力放在如何保护、传承、发展香云纱文化之上，希望大家共勉。”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刘艺明
图/受访者提供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霍泽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