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谱仪可以用来做什么？形象地说，往100个标准游泳池那么大的湖里滴一滴墨水，质谱仪能检测出这滴墨水的存在。质谱仪用于观测“看不见的世界”，是现代科学研究最重要的基础工具之一。
在黄埔区、广州开发区，有一家专注于质谱仪器自主研发、制造、销售及技术服务的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广州禾信仪器股份有限公司（简称“禾信仪器”），其2004年创立之时，国内使用的质谱仪，几乎全部依赖进口。
创新创业十八载，禾信仪器让中国人拥有了自己的质谱仪器，带动国内的质谱仪行业从0到1，其产品和技术面向环境监测、生物医药、食品安全、工业生产等多领域，拥有知识产权200余项，填补质谱仪器领域多项国内空白。
●湾区时报 倪昌兴
禾信仪器的质谱仪产品。受访者供图
投身环保
助力打赢蓝天保卫战
在黄埔区一处工业区，一辆白色监测车走走停停，车顶伸出几根金属探头。进入车内，会发现另有乾坤，一台台精密仪器让人目不睱接。这辆车正是搭载了禾信仪器的拳头产品——大气VOCs（挥发性有机物）秒级多组份走航监测系统，可秒级响应，快速深入了解区域污染物分布情况。
禾信仪器董事长周振说：“目前公司研发出的10种质谱仪中，有1种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单颗粒气溶胶质谱仪，可用于PM2.5环境监测。”
自2010年推出在线单颗粒气溶胶质谱仪，禾信仪器在环境监测领域持续发力，2012年推出在线挥发性有机物质谱仪，2017年推出大气VOCs秒级多组份走航监测系统，并迅速在全国应用，目前足迹几乎遍布所有省份，支持超200个城市的污染排查工作。
为什么禾信仪器的产品在环保领域风生水起？周振表示，国内环保行业有两大显著特点：一是环保市场非常大；二是环境问题特别且复杂，需要高端仪器进行精准测量。
大气VOCs秒级多组份走航监测系统可以对300多种VOCs气体进行秒级实时走航监测，实时获取不同物种浓度分布和变化规律，快速深入了解区域污染物分布情况，锁定关键物种，实时追溯污染物来源，精确判定污染区域、行业，甚至是污染企业，为实施空气VOCs污染精细化管理提供技术支撑。
“找到污染排放的‘元凶’，每年可为国家节约数百亿元的防治费用，同时保护了依法排放的企业的利益。”周振说。
金融扶持
分担企业创业风险
2021年，禾信质谱产业化基地竣工并投入使用，计划新增8条质谱产品生产线，实现年产质谱仪器220台套、年产值达6亿元的产业化规模。同年，禾信仪器在上海证券交易所科创板成功上市。目前，公司员工约900人，其中研发人员约200人。
而禾信仪器创立之初，只有包括周振在内的四人团队，以及一箱资料、一箱零件和资金100万元。
万事开头难。质谱仪器的研发在国外有近百年历史，而2004年，国内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质谱仪基本上是“零”。周振坦言，起初团队什么都缺，缺资金、缺技术、缺人才，很多人不看好。“出去找投资，不懂行的人，转身就走了；懂行的人，往往一脸惊讶地反问：‘至少要投资1000万元以上吧？’摆摆手也走了。”
2006年至2008年是禾信仪器的最低谷期。形势急转直下，公司账户上只剩2万元，连工资都发不出，4个后加入公司的年轻人熬不住，纷纷离开了。周振说，他差点就要以300万元的价格转让公司大部分股权，后来他卖掉了自己的房产和汽车。
在最困难的时刻，广州开发区伸出了援手。2009年3月，在广州开发区科技局的牵头下，禾信仪器与当时的广州科技风险投资有限公司、凯得科技创新投资有限公司等签订了投资协议，共募集融资资金500万元，渡过了经营难关。
当时，广州开发区采取“政-产-学-用”模式扶持科技型中小企业，即通过政府扶持，引进民间资本，协助推动企业研发成果产品化。广州开发区提供金融扶持的做法延续至今，2021年在全国率先推出“专精特新”专项政策——“专精特新10条”。其中，为专精特新企业开辟金融扶持绿色通道：推荐专精特新企业纳入市区两级普惠贷款、科技型中小企业信贷、知识产权质押融资等风险补偿机制管理，鼓励和引导银行业金融机构对专精特新企业发放信用贷款……
应用样板
擦亮企业全国显示度
禾信仪器2010年研发出单颗粒气溶胶质谱仪，其半小时就能捕捉到大气中PM2.5的污染源，次年即实现国产高端质谱仪器首次中标“政府公开招标采购项目”。自那时起，禾信仪器的产品一步步从广州开发区走向全国，而过程中，广州开发区为其产品的应用提供了最好的示范平台。
周振说，科研成果最终要转化为产品，要得到市场的验证。高新技术产品只有在相对发达的地区得到了应用示范，才能大范围推广。“公司单个产品最初用于环境监测，不是在广州开发区，但做区域性的整体服务是在这里，如空气质量监测、企业污染排放的分级管控、环保数据平台建设。别的城市看到了我们产品的效果，我们这才能更好地参与全国性的竞争。”
在企业发展的不同阶段，黄埔区、广州开发区总能相应地提供帮助与扶持。
2020年，在禾信质谱产业化基地项目即将进行贷款审批之时，由于门牌号未办下来，贷款可能批不了。按正常流程办理，须经多部门审批，加上各部门防疫任务重、人手紧，预计要一个多月。
等不起！广州开发区民营经济和企业服务局得知情况后，立即联络协调相关单位处理。通过信任审批，一周之内即完成了门牌号审批事项，解了燃眉之急。在广州开发区，这并非特例，而是经实践证明行之有效的新型审批模式。
从四人团队，到国内质谱细分领域的领头企业，禾信仪器的成长壮大给予了行业信心。周振透露，目前国内质谱仪企业已有约50家，其中不少研发人员正是从禾信仪器走出去的。
而谈及禾信仪器的未来道路，周振坦诚且严肃：“禾信这些年所做的，是带动行业从0到1，但与世界领先水平还有相当大的差距。禾信目前能做出10种质谱仪，十年之后，希望能做出30种，其中有5种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面对面
政府提供应用场景产品有了示范平台
——对话禾信仪器董事长周振
周振在实验室。受访者供图
湾区时报：创业至今，您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周振：2004年我回国创业，相当于从“零”开始。包括我在内，团队才4个人。我在厦门大学读书时接触到质谱仪，出国后继续学习相关知识和技术。我们认为自己做得成，因为方向是对的，但关键需要时间。我就告诉自己：慢一点没关系，不要停。
最开始什么都缺：人才、技术、行业基础……国内没这方面人才，我只能自己带学生，就像是师傅带徒弟。但培养人才的过程很慢，不确定性很大，不知道能不能培养出来。专业的上游企业也没有，为了生产仪器，我还要去培训上游企业。所以我有时候自嘲，我办的是“企业+学校+研究院”。
实话讲，当时有些不懂行的，认为我是“骗子”；有些懂行的，认为我是“疯子”。但也有很多人支持我，希望我成功。原因很简单，如果我都不能成功，那这个行业真就是一点信心都没了。开先河很难，要勒紧裤腰带，还要耐得住寂寞。
2008年左右公司活得很艰难，我卖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才勉强撑下去。2009年经广州开发区科技局牵头，公司获得了一笔500万元的科技风投，渡过了难关。
湾区时报：除了风投，黄埔区、广州开发区还给予了哪些实实在在的扶持？
周振：政府的扶持很多，一时半会罗列不完。一句话概括，就是我们从政府那里得到的都是支持，完全可以集中精力谋发展，没有受到任何行政方面的干扰，正所谓“帮忙不添乱”。
这里的创业土壤非常好，我们一路都是绿灯。举个例子，我们一提出产业化基地的用地需求，政府立刻协调解决。资金方面，这些年国家科技项目加上地方的支持，加起来大概有1个亿。
我特别想说的是，黄埔区、广州开发区支持本地的高科技企业，提供应用场景，这一点非常棒。我们在环境监测方面，做区域性的整体服务最早就是在广州开发区。国外的技术水平那么高，我说我的产品好，别人凭什么相信？只有出效果了，确实能解决问题，别人才肯买单。广州开发区为我们提供了最好的示范平台，别的城市看到了我们产品的效果，我们这才能更好地参与全国性的竞争。
湾区时报：您说禾信仪器带动国内的质谱仪行业从0到1。如果行业想从1发展到10，您期待政府给予什么支持？
周振：我们必须充分认识科学仪器的重要性和战略意义。质谱仪器是科学仪器最尖端的一部分。国内使用科学仪器，很大程度上依赖进口，如果国外公司不卖，我们的基础研究就没法做。
禾信作为民营企业，做出了成绩，向行业输送了人才，让大家看到了这个领域的希望，所以大家也愿意投入进来。而黄埔区、广州开发区能够给予的扶持，包括用地、科技政策、市场等，我认为已经相当充分了。其实，就中国的体量和需求量来讲，扶持了国内的质谱仪企业，发展速度是会比国外快的，但关键是要有经费和人才。
所以，我在想，下一步是否可以寻求政府或者国企的投资，合作建设科学仪器创新中心，由我们来负责人才培养和研发。我们现在有大约200个研发人员，如果再招200个，干上五年十年，我相信是有广阔前景的。
■ 采访手记
孵化“小巨人”需要战略眼光
纵观禾信仪器成长壮大之历程，黄埔区、广州开发区的扶持让人难以忽视。正如禾信仪器董事长周振所说的，政府能够提供的各方面扶持都已经相当充分。
禾信仪器是一家研发周期长、耗资巨大的企业，其创立之初，和许多中小企业一样，遭遇资金不足的瓶颈。很多投资企业和投资人根本不知道质谱仪为何物，而广州开发区加大对禾信仪器的扶持力度，帮助其分担创业风险。2009年，经广州开发区科技局牵头，禾信仪器获得了科技风投，渡过了经营难关。
黄埔区、广州开发区为禾信仪器提供产品应用的示范平台，则是推动其走向全国的最佳助力。产品好不好，得由市场说了算。客户凭什么为产品买单？光靠实验室数据是不够的。通过成功应用于黄埔区、广州开发区的环境监测，禾信仪器在国内的显示度大幅提升，目前足迹已几乎遍布全国所有省份，支持超200个城市的污染排查工作。
周振创业之初，有些人觉得他是“骗子”“疯子”，等着看笑话。当年禾信仪器获得那笔科技风投时，其实并未实现大批量量产。正所谓“厚积薄发”，禾信仪器今日的成绩，足以证明广州开发区的战略眼光。拥有此种战略眼光，又何愁不会培育出更多的专精特新“小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