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韶关市始兴县马市镇北山上，树林荫翳，泉水潺潺。当炽热的风轻轻拂过绿色的林梢，掀起林涛阵阵犹如巨浪拍岸。几名壮实的汉子，静静地蛰伏于草丛中守候着，身边的一切好像与他们无关。突然间，林涛、鸟鸣、风声似乎都已静止，几乎可与成人比肩的茂密茅草中，一道灰黑色的身影犹如利箭一般从草缝中激射而出！原本岿然不动的汉子们，顿时一跃而起！
这是张献文等5人组成的小组制服一头巨大野猪的惊险场面。2021年，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将广东省列为开展防控野猪危害综合试点的省份。同年11月，广东省林业局印发《广东省防控野猪危害综合试点工作方案》，明确在韶关始兴县、深圳市、清远英德市、清远阳山县、肇庆广宁县等5个市县等五地开展防控野猪危害综合试点工作，探索科学防控野生动物危害的有效路径。
野猪经常“团队作战”，破坏力极强。（车八岭保护区供图）据省自然资源厅透露，目前广东通过笼捕法、绳捕法和围栏诱捕法，共猎捕野猪147头。根据红外相机监测显示，调控后野猪种群活动减少近30%，有些区域高达60%。村民普遍反映调控后野猪出没田间地头次数明显减少，有效缓解了人与野生动物冲突。
其中，始兴县以省防控野猪危害综合试点为契机，建立完善野猪危害防控的种群监测、调控行动、过程监管、长效防控机制，仅用51天完成省下达的70头野猪猎捕任务，并形成全省首单野生动物致害补偿保险赔付，始兴县防控野猪危害综合试点工作成效显著。
野猪为什么多了？
水鹿出没林间，松鼠跳跃于树冠，野猪惊奔于灌丛，就连中国神话中传说的“四不像”中华鬣羚也现身了。作为广东省山区县首个国家级生态示范区，始兴人的生活就是一部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历史。
森林密布的始兴。（邓斌摄）“始兴县森林覆盖率达77.77%，多年来以活立木蓄积总量、活立木蓄积年增长量、森林覆盖率几项指标均居全省最前列。”始兴县林业局有关负责人认为，优良的自然环境孕育了丰富的生物资源，再加上近年来，自觉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在当地已经深入人心，这是野生动物繁衍生息的根本保障。
“我家在湖南，我也是山区走出来的孩子，但我在家乡还真没见过数量那么多的野猪。”始兴县林业局自然保护股负责人说：“大约是从2020年开始，野猪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始兴山区群众的生活中。果园、菜地、稻田、笋竹林，但凡是可以吃的作物，它们都祸害。”
据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官网公布的资料显示，野猪属具有“春拱种、夏毁苗、秋啃果”等致害特点。近年来，随着天然林保护、退耕还林、自然保护区及野生动植物保护等系列工程实施，野生动物栖息地生境质量持续改善，野猪等野生动物种群不断增长、觅食等活动范围扩大，导致致害事件日渐频繁，已成为我国部分地区致害范围最广、造成损失最严重的野生动物。
它是山区对群众威胁最大的野兽
在中国古汉语中，“家”的汉字形义，便是表示屋里养着一头肥肥胖胖的大猪。在许多城里人看来，肥头大耳的猪是一种人畜无害的动物。但实际上，和奔放的名字一般，野猪有着强大的攻击力和战斗力。
广东是我国野猪的集中分布区之一。在粤北山区，有不少年长的老者在聊起山中的野兽时，常语重心长地告诫孩子们：“要小心一猪二熊三老虎”。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老人们把野猪对人类的威胁排在第一。
一年可产两胎的野猪繁殖力惊人。（车八岭保护区供图）“我老家在太平镇柑子园，是始兴最后一个通公路的村。”从小就在重重大山中长大的张献文如今是始兴县其中一支专业防控野猪危害小队的队长。在他的印象中，大山里的人们自古以来就与野猪在“交手”。尤其是近年来，随着环境的越来越好让其繁殖种群迅速增大，而传统的山村青壮年外出务工者增多，村中留下的大都是老弱妇孺，这让野猪愈发的猖狂。
“它们不仅在野外撒野，甚至有些村甚至还发生了野猪进入村民的祠堂或厨房破坏的事件。”回忆起和一头200多斤重的野猪“狭路相逢”时的情景，张献文仍有些心有余悸。
“有些十多斤重的小野猪，就胆敢向人类发动攻击。更何况这是一头重达200多斤的雄性野猪！”这只野猪长约1.5米左右，又粗又大的鼻子下面露出了尖尖的獠牙，浑身粗毛像针一样根根倒竖，它们一口可以咬断水管或骨头！暴怒的野猪好似呼啸的坦克般咆哮着冲向他们，经过一番搏斗，张献文和队友们终于成功制服了它。
老张说，和笨拙肥胖的家猪不同，野猪自幼在山中撒野，练就了一身好体力。遇到紧急时刻，它们可以连续奔跑十多公里。不仅能上山，它还能下河。野猪会游泳，但“爱好”奇特，它特别喜欢在泥潭中打滚玩耍，出来还专门在树干岩石等物上四处摩擦，直到身上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盔甲”。
但野猪却又是一种十分聪明的动物。“它的鼻子十分灵敏。冬天在土里的冬笋，乡亲们都很难发现，但它们一拱一个准。我们种土里的红薯、芋头、花生，就是这样大片大片地被野猪拱出来吃掉。”
果园里的水果野猪也没有放过。林业工作人员在勘察一个桔子园被野猪破坏现场时惊讶地发现，桔子林里到处都是桔子皮，这群“肇事猪”竟然将辛辣的桔子皮吐掉，专挑甜美的果肉吃。
野猪在农户田地中肆虐的痕迹清晰可见为了防治野猪危害，始兴首先建立了野猪致害台账，及时收集群众、乡镇上报的野猪致害信息，通过对野猪致害信息分析，掌握野猪在不同季节的活动范围、活动时间、活动规律等。为进一步摸清野猪的分布情况，该县在野猪活动频繁的5个乡镇布设了红外相机、视频监控等设备，加强对野猪种群的监测，为科学防控与高效猎捕提供有力支撑。
当地还制定了《始兴县开展防控野猪危害综合试点工作方案》和《始兴县防控野猪危害工作应急预案》，并将防控野猪危害工作纳入林长的责任范围，构建起“县-镇-村-组”四级林长共同参与，社会各界积极配合的防控野猪危害体系。
用科技武器与野猪打“心理战”
目前，经过严格的依法报批和审核，始兴县分区域组建了3支15人的专业防控野猪危害队伍，并为每名队员购买了人身意外伤害保险。队员通过集中培训后，采取分片负责的方式，在野猪危害严重的区域指导村民因地制宜开展防控野猪危害。“如充分利用山边的水渠设置阻隔设施、编织红绳作围挡、借用猎犬当守护、以捕代防等方式开展防控野猪危害工作。”
农户在田中扎假人吓唬野猪专业防控野猪危害人员如何选择？有关部门选择了在当地挑选事业有成或是有丰富猎捕经验和一定经济基础且对猎捕野猪有兴趣爱好的人员担任。为何作此考量，主要是这些人能把猎捕当作兴趣而不是谋生渠道，更有利于猎捕工作推动。“比如始兴现有的猎捕队长中有2人是有自己企业的小老板，1人是在保护区长期从事野生动物养殖的专业人员，队员则由他们自己选择。相关部门压实队长责任，让队长负责管理队员。”
在张献文的眼中，这是“为民除害”的行为。“乡亲们多不容易啊，一年辛苦到头就盼着地里的收成，野猪只要一个晚上就能全部祸害光！”
他介绍，目前比较成功的防治方式一是围捕。“我们通过事先摸排好野猪近期活动频繁的区域，在四周先布套，然后放猎狗群进入区域去驱赶，迫使野猪外逃。”
其次是食物诱捕。即在野猪经过的道路布套，并埋玉米、大豆、蕃薯等食物。此外还包括自制野猪防控设备（传统套）等，均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最多的时候，围捕单次捕获过野猪4头。”
始兴林业部门安装的智能驱赶系统高科技“武器”也开始崭露头角。始兴正在与广州一家科技公司合作，在部分野猪频繁出没的地区安装设备，在防控区域识别野猪入侵后启动驱赶场景，播放枪声、虎啸、野猪惨叫的声音，与“神出鬼没”的野猪大打“心理战”，也取得了一定效果。
全环节严格监管
据了解，猎捕队伍组建后，所有队员均签订了承诺书和责任书，并实行出勤收工日报告制度。对所猎捕的野猪，实行“一猪一档”，猎捕人员、处置人员、见证人分别签名确认。行动中所获得的野猪依法依规处理，用于非洲猪瘟主动预警采样、华南虎野化训练等。
农户在田中制作“鬼影”工具吓唬野猪上级下达的猎捕目标完成后，各猎捕队员将立即停止猎捕并将之前发放的猎捕工具交回，统一封存处理，对遗失或损坏的做好登记管理工作。同时，相关部门还会将停止猎捕的书面通知发放到各猎捕队员，抄送各乡镇及各相关职能部门。
据统计，自正式启动猎捕工作以来，始兴采用非持枪猎捕以外的多种猎捕方式，成效明显，仅用51天完成了省下达的70头野猪猎捕任务。
监测发现，“多管齐下”的各种防治措施达到了“以捕代防”的效果，即猎捕到野猪的区域一段时间内不会有野猪活动。通过综合工作，始兴野猪损害农作物频率明显下降，受害的农户也得到一定的补偿，群众对野猪防控成效普遍比较满意。
首单野生动物致害补偿保险成功赔付
记者冒着烈日来到罗坝镇上岗村村民刘国传的地里，尽管距离野猪肆虐的夜晚已过去数月，但他的地里仍清晰可见野猪四处乱拱所造成的大小坑洞。今年4月，一群野猪来到老刘的地里，将十多亩地里的庄稼糟蹋殆尽。
野猪在农户田地中肆虐的痕迹清晰可见“附近村里有乡亲们在山里养鸡，还有野猪下山吃小鸡的事情发生。”老刘说，多年来，乡亲们试过在地里插假人、点鞭炮，但收效甚微。
今年4月，始兴县林业局为当地居民购买了野生动物伤害政府救助责任保险。老刘在事件发生后向当地村委进行了报告。接报后，始兴县林业局立即会同保险人员赶赴现场查勘定损，快速完成审核，并开启理赔绿色通道正式完成了当地首单野生动物致害补偿保险赔付，有效弥补了老刘的损失。随后，在有关部门帮助下，老刘迅速对作物进行了补种。
目前，始兴正在积极探索政府救助责任保险，多渠道筹措补偿资金，建立了野生动物致害救济补助政策。该县政府出资25万元为辖区内的居民和农作物购买赔付总额500万元的野生动物伤害保险，通过明确赔偿范围、赔偿标准、赔偿限额、赔偿流程等，切实保障农户利益。
据介绍，野生动物伤害政府救助责任保险保期内一旦出现野生动物损害农作物、伤人等情况，村民可向村委会反映，由村委会记录后报县林业局，县林业局和保险公司派专人来核定损失后，赔偿款将直接打入农户账户。
2021年11月，省林业局、省发展改革委、省财政厅联合印发《广东省自然保护地生态保护补偿方案》，推动建立自然保护地野生动物致害补偿机制，促进自然保护地可持续发展。同时，广东也在推动野猪等野生动物造成人员伤亡、农作物或者其他财产损失补偿工作，省林业局制订《广东省陆生野生动物致害补偿办法（送审稿）》，已通过省司法厅合法性审查。
此外，我省也在积极推动保险机构借鉴云南、山西、江苏等地野生动物致害商业保险机制，结合广东实际探索开发相关保险产品，或者在原有农业保险基础上扩展野生动物致害保险责任，实现生态保护与经济社会发展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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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属于非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2000年，原国家林业局将野猪列入《国家保护的有重要生态、科学、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以下简称“三有动物名录”），按照三有动物管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第十条规定，三有动物名录由国务院野生动物保护主管部门组织科学评估后制定、调整并公布。据了解，目前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正在组织修订三有动物名录，现正在向社会、各地各部门公开征求意见，暂未将野猪列入新修订的“三有动物名录”（征求意见稿）中。
文、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卜瑜 通讯员：赖金艳、何诗颖（署名除外）
视频：车八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始兴县林业局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童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