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中至宝“彩凤鸣岐”亮相粤博 讲述奇妙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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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底,杭州下沙的浙江传媒大学录音棚里,一次难得的古琴演奏在进行。

三位著名的古琴家——广陵派传人成公亮、泛川派传人丁承运、浙派传人姚公白——奏响了浙江省博物馆馆藏的“彩凤鸣岐”和“来凰”两张琴,并灌录唱片。

三位见多识广的古琴大家难掩激动,香港琴家和制弦名手黄树志则专门拿出了他依古法用最高等级纯正真丝制出的琴弦“太古”。

因为这两张琴不仅是琴学大家杨宗稷先生的旧藏,“近百年来名声在外,而无人能见其容、听其音”,而且是难得的唐琴,“彩凤鸣岐”更是少之又少的“雷琴”。

三位琴家用“彩凤鸣岐”奏了《慨古吟》《流觞》《平沙落雁》《白雪》《阳关三叠》《洞庭秋思》《沉思的旋律》《古风操》《颐真》《乌夜啼》,用“来凰”奏了《神人畅》《杏花天》《桃源春晓》《忆故人》《忘忧》《良宵引》《屈原问渡》等。

时年68岁的成公亮评价:“彩凤鸣岐”音柔韵长、圆润细腻;“来凰”古朴敦厚、苍劲沉郁,两琴性格各异。

9月7日,作为浙博镇馆之宝的“彩凤鸣岐”琴亮相广东省博物馆,在“大音希声——古琴艺术文化展”第二季中与观众们见面。与它同场陈列的,还有位列广东四大名琴之一的“天蠁(响)”琴,以及众多岭南名琴。一场穿越千年的对话,就此展开。

“彩凤鸣岐”琴

“彩凤鸣岐”,落霞式,琴长124.8厘米,有效弦长116.3厘米,额宽16.3厘米,肩宽18.8厘米,尾宽12.5厘米,厚5.4厘米。琴体浑厚,背面微凸,鹿角灰胎,漆灰较厚。琴背以栗壳色原漆为主,间朱漆,琴面与侧墙后加朱漆。琴背冰裂断兼小流水断,琴面断纹隐约可见,在三、四、五徽部位,隐见类似梅花断的小圆圈。长方形龙池凤沼,无轸池。龙池上方有“彩凤鸣岐”琴名,另有杨宗稷的三段鉴藏赞美铭文围绕龙池四周。龙池腹腔内有“大唐开元二年雷威制”题刻。

它名声赫赫,是历代琴人追寻的至宝。在《琴学丛书》中,杨宗稷将之列为自己最珍爱的三张琴之一,评价它“声音绝佳”“可谓凤毛麟角矣””“一二弦如洪钟,六七弦如金磬,四弦五徽以上如羯鼓”。

它也流传有序。浙江省博物馆工艺部主任范珮玲在《唐“彩凤鸣岐”七弦琴》一文中写道:“杨宗稷去世后他所珍藏的古琴一部分转给了徐桴收藏,1953 年徐桴后人经由镇海文管会把收藏的杨氏藏琴捐赠给了浙江省博物馆,共 14 张,‘彩凤鸣岐’琴是其中一张。”

徐桴是浙江镇海人,杨宗稷的同乡,1905年加入同盟会,参加上海光复之役及护法、护国运动,参加两次东征。曾任北伐军总司令部经理处处长、军需署长、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政治教官等职,可说与广东也颇有渊源。

龙池两侧的杨宗稷行书题刻中写道 :“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独称雄。戊日设弦已施漆,信有鬼斧兼神工……嗟予嗜琴已成癖,京华十稔搜罗穷。良材入手警奇绝,物萃所好神亦通。开元二年题名在,千二百载刹那空。”他认为此琴是唐代制琴名手雷威所作。范佩玲指出,古琴的形制和尺寸到唐代已基本定型,七弦古琴的形式不再有变。唐代斫琴名家主要是蜀地的雷威、雷霄、郭谅,吴地的张越、沈镣。四川雷氏家族,祖孙三代皆以制琴为业,影响尤为深远,所制的琴被人们尊称为“雷琴”“雷公琴”。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九霄环佩”“大圣遗音”,中国艺术研究所珍藏的“枯木龙吟”,都是著名的雷琴,“唐琴一直被历代琴家所重,唐琴中的雷琴更是稀世珍宝”。

琴名“彩凤鸣岐”原文应出自《国语》:“ 周之兴也, 鸣於岐山”。岐山,在今陕西省岐山县北,相传周古公亶父迁此而兴。后以“鸣岐”作为吉祥之兆,又称“凤鸣岐山”。所以杨宗稷认为,这张琴有可能是皇室大婚的嫁妆,由皇室流入民间,果然,“后得朗贝勒证为定府第一琴。”

朗贝勒即爱新觉罗·毓朗,清定慎郡王溥煦次子,清廷最后一代军机大臣。1920年农历二月十七日,他来到北京城南陶然亭公园的岳云别业,参加友人张百熙的公祭。张百熙是京师大学堂创办人,首任总教习。他去世后,其门生痛悼恩师,捐款在陶然亭地建了一座纪念馆——岳云别业,“每岁逢文达(即张百熙)生没日,设公祭于中,凡与文达有旧者,皆得往祭,十余年如一日。”

此时,一阵琴声引起了毓朗的注意,“入门有弹琴者,杨君宗稷也。鼓《平沙落雁》数段,声疏落,异时曲。初,余家有古琴,制独钜,朱漆斑驳,声沉着,不似他琴作三弦音者。背镌刻‘彩凤鸣岐’四字,琴身中镌‘大唐开元二年雷威制’。庚子之乱,此琴并抄本《瞵鹤斋琴谱》皆为人掠去。至是与杨君言及,杨君惊曰曩从一小女子手中购得一琴,即雷威也。亟使持来相示,徽轸如故,而色少退矣。杨君嘱书其事为成七古一章以纪实。”实际上,“彩凤鸣岐”正是定慎郡王府的旧藏,而且在王府所藏百余张名琴中位列第一,毓朗对之熟悉不过。散失20 余年的“定府第一琴”被杨宗稷高价购得,又在这样一个奇妙的场合与毓朗重逢,既是偶遇,也或者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毓朗感慨道:“我持此琴三叹息,人失依旧为人得。曾存定府先人言,始信成亏两无惑。”他嘱托杨宗稷好好保存:“临分珍重不忍遽,敢以一言相委付。天下纷纷多伟人,莫教大力负之去。”

古人视琴为灵物,视乐为通天人之媒介。范珮玲言:“彩凤鸣岐”之所以能够留存至今,并保存得如此完好,与一千多年里,它一直被人抚摩弹奏不无关系。也许,时光撩拨的不仅是琴弦,更是人性里那温润的光芒。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卜松竹 通讯员 江泽炼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王维宣 卜松竹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王维宣 卜松竹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李亚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