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学茶座 | 古村,“活着”更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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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活着”更有“活力”

□ 姚华松

乡村振兴背景下,传统村落的发展与保护备受关注。国内有些地方采取乡村旅游的发展思路,将古村圈起来,交由旅游公司开发运营,只开放部分老宅,另外的旧屋则门前一把锁,供外来游客参观,当地村民大多搬去新村或别处。

上述做法的核心依据是保持古村的“原真性”,规避古村的“过度商业化”。

问题是这种方式真的好吗?古村被迫与他们的主人——当地村民分裂,村民的主体性地位消失,即便分得旅游经济产生的微薄利润,而他们已不再是严格意义上古村常住人口,不能像祖辈那样在古村工作与生活,他们对古村的归属感与认同感日渐降低。作为原真性的核心要义——古村、古木、古宅、古迹与古村的主人共同形成的带有强烈情感联结的共同体,也在渐行渐远。

于游客而言,更多只是在古村走马观花地闲逛,“到此一游”式拍照打卡,他们只能臆想古村曾经的模样。“见物不见人”的古村,不是真正的古村,更像是博物馆里的标本,静默地、冰冷地伫立在那里,供人观摩。

与此相反,广州市番禺区石楼镇有一座800余年历史的古村大岭村,呈现的是生机勃勃的样态。平日里80%以上的房子开着门,有人收拾庭院,有人浇花,有人在河涌边歇息,有三五老妪打牌,看家狗时不时从巷子口窜出来,很显然,村里的人气很旺。

古村何以能拥有持久活泛的生命力?根本在人。为什么能留人?靠什么留住人?在大岭村,寻常可见带着老花镜的耄耋老人用串珠子打发时间,一天还能挣个80-100块;村子西头还有很多田地种植各种蔬菜及瓜果,延续着农业经济;村里的年轻人穿着工作服、骑着摩托车,在附近工业区上班。可见,在大岭村,村民是村里的常住人口,而且每个人都有事做。很多村庄之所以沦为空心村,归根到底就是村里没有常住人口,没有产业支撑。大岭村繁荣与蓬勃至今的最大秘诀在于积极发展“在地性”产业,为村落发展提供内生动力。有人,有产业,乡村才有实力、活力与未来。

古村自然古迹甚多,大岭村也不例外,祠堂、门楼、牌坊、麻石巷等皆可见。村落内部道路结构鲜有改变,基本沿袭横竖相交的老格局,井然有序。街巷间沟渠遍布,蚝壳墙历久弥坚。这里极少“水浸街”。这说明古人善治下的古村自然与生态保育良好,布局科学合理,时至今日,都在良好运转。这也提醒我们,对于古村的整治,不需要太多的刻意改变,或大刀阔斧的“规划”。

另外,大岭村祠堂众多,不似别处的祠堂一片寂寥,这里经常是书声琅琅,热闹欢腾,因为祠堂经常化身为孩子们放学后的自习室、老人们平日的乒乓球室、村民们做红白喜事的空间。村里的棵棵大榕树下几乎都有三五石凳,村民们簇拥着聊天,和睦的邻里互助关系,就在每日的“打发时光”中生长出来。很多人家门口也摆放了石条,供疲惫的路人歇脚、擦汗。这是让渡自家私人空间为村落公共空间的生动体现。公共空间滋生与巩固亲密关系,为公共治理提供有效支撑。

此外,绕村河边排列有龙舟,每逢端午节,村里都会举行龙舟赛,十里八乡的人慕名而来,赛后一起吃长桌宴。这样的过节,表面上图的是热闹,其实是联络同乡感情、增进邻里互动的契机,这也是乡村公共活动的重要功能。

近几年,大岭村多了很多艺术工作室,涉及文创设计、粤剧培训、厨艺展示等,不少文化人来此安营扎寨,从事艺术创作或技能培训,为古村注入了新鲜血液,增添了现代与艺术的气息。外部赋能让古村更添活力,现代与传统无缝联结。

藉由发展在地产业、留驻常住人口、敬畏先人智慧、营造公共空间、开展公共活动、维系良好人地关系、注重外部赋能等策略,大岭村成为古村活态传承很好的例子。

愿更多的古村像大岭村这样,历久弥新,人烟旺盛,成为至今都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与生产实践中产生多元价值与发挥重要功能的“活着”的古村。

(作者系广州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莫伟浓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陈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