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子放学回来,兴致盎然地说起自己新学会了一首古诗。原来是杜甫的《春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鼓作气读罢,我问:“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儿子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也正因此,6月书单一下,我就一眼相中了这本《丰子恺家塾课——外公教我学诗词》。
作者宋菲君是著名画家丰子恺的长外孙,从小就接受丰子恺的诗词启蒙教育——独特的“课儿”。在作者看来,外公丰子恺特别重视子女的教育,不管是在岁月静好的家居生活,还是背井离乡受尽苦难的“大逃难”,丰子恺仍坚持给子女讲故事,说“课儿”。而中国古典文学就是这“课儿”的第一必修课。这第一必修课着眼于“诗”,落笔于“画”,诗画一体,寥寥数笔,诗的意境却出来了,正应了朱自清先生说的那种“橄榄味”,满口生津、回味无穷。
“外公”的“课儿”是怎么上的呢?《朱子语类》讲“事要知其所以然”,但丰子恺讲古诗词,第一个特点是“不求甚解”,甚至喜欢“断章取义”。读诗词不问何人所写,不拘泥于生于何世,也不必逐句逐字理解,但要求子女把学过的诗词全都能背下来,长大后就自然明白;第二个特点是喜欢讲“逸闻轶事”,一首诗词、一段故事,娓娓道来,想来趣味性比知道“平平仄仄仄仄平”有意思得多了;第三个特点是“重在参与”,有点像今天的研学旅行,讲到“二十四桥”就带着子女到扬州“寻梦”,讲《浙江潮》就心血来潮带领全家到钱塘江观潮,读万卷书也行万里路。
这与我学习古文诗词的经历大相径庭,每每学古诗,既要认识作者生平事迹,历史背景,又要从词句中揣摩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才算完成一首古诗鉴赏的“工序”。这过程好似把一句句诗词解剖开来,在显微镜下又一个个放大,极力寻找它的当世意义,挖掘所谓的好词好句的“用法”,绞尽脑汁地在考场上奋笔疾书,但恐怕作者本人也不知道自己表达了这么多意义。而丰子恺的家塾课,不就是时下火出圈的“沉浸式”教学吗?好读诗,却不苛求于“读”,他认为“古人诗词,全篇都可爱的极少”,读来“偶得佳句”就立刻提笔,以诗入画、文画互读,甚至饭前游戏都是“飞花令”,可谓是“无终食之间不言诗,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这是真正的爱诗之人,真正领悟到诗的魅力,汲取到诗的情感力量,融入生活,以至“吃一个枣,能想起两首古诗”。反观自己,绞尽脑汁挥汗如雨的“鉴读”,文学造诣的巅峰全都留在了十年磨一剑的考场。
儿子牙牙学语时就曾想给他古诗词启蒙,播放音频歌谣,效果也甚微,学前班了心血来潮想教他学古诗,他倒没那个性子听了。有一天却发现他自己跟着“小爱同学”学会了一首诗,而这首诗也是因为“有趣”,每次读起都能逗得自己笑,甚至还能激发出他的灵感进行“魔改”。看来,读完《丰子恺家塾课》,我们家的“课儿”现在开起来也不算晚吧。
作者:广州市公用事业技师学院 郑晓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