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记者 黄茗婷
“鼻窦炎引起了脑部感染。我接受手术，切除了14cm的头骨，缓解脑肿胀。医生说，如果不动手术，我只能活1周。”娜塔莎说。
这是25岁的美国幼儿武术教练娜塔莎的真实故事。
娜塔莎患有慢性鼻窦炎，去年年底，她的鼻窦炎又发作起来。
但这次病发情况更重，感染已扩散到脑部，头骨内形成肿块，只有切除肿块，才能减轻大脑损伤。
一次原本以为是感冒引起的鼻塞，最后让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就是鼻窦炎隐秘的危害。
娜塔莎（图源：娜塔莎社交账号）
据中华医学会第十八次全国耳鼻咽喉头颈外科学术会统计，全国共有1亿鼻窦炎患者，且发病率呈逐年上升趋势。此外，全国还有3亿鼻炎患者。
鼻炎和鼻窦炎，分别是在鼻腔与鼻窦内出现的炎症。
虽有一字之差，但在临床上，鼻炎和鼻窦炎通常是相伴发生的。
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四医院耳鼻咽喉科副主任医师李虹在接受生命时报采访时介绍道，鼻腔和鼻窦的关系就像家里的房子，鼻腔是主客厅，鼻窦是客房，客房的门开在主客厅。一旦炎症出现，无论是“客房”还是“客厅”，都有互相感染的可能性。
只闻到50%的味道
一阵胀痛从后脑勺袭来，让贝贝难以站立，泪水也在哗哗地从眼眶渗出，模糊了视线。
慌忙之中，她打电话给男友求助。5分钟后，男友赶来，将她送到了医院。
面诊、CT检查后，医生解释，此番猛烈头痛，不是因为头部，也不是因为眼睛，而是由鼻窦炎引起的。
人体有四对鼻窦，它的主要功能是减轻头颅的重量、保护脑组织及眶内组织，以及使吸入的空气被过滤并充分加温、加湿。
检查后，医生告诉贝贝，她的三对鼻窦都被浓涕堵塞了。
鼻窦由多个小气房组成，每侧有四个鼻窦，分别是额窦、筛窦、上颌窦和蝶窦（《拖出来的鼻窦炎》视频截图）
《中国慢性鼻窦炎诊断和治疗指南2018》指出，鼻窦炎与过敏性鼻炎关系密切，贝贝此番鼻窦炎正是由过敏性鼻炎引发的。
两年前，她经常睡不醒、易疲劳。2021年8月底，一次长途驾驶让她疲惫不堪，几天后就被过敏性鼻炎找上门。她开始每天不停地打喷嚏，鼻孔痒，说话时伴随浓厚的鼻音，眼睛也“奇痒无比”，到了12月，偶尔伴有轻微的头痛。
她在线上平台和医院求诊，得到的治疗都是针对过敏性鼻炎的。直到上文提到的那次难以忍受的头痛，她才被确诊为急性鼻窦炎。
相比贝贝诱因明确的情况，小顾的慢性鼻窦炎至今也不确定具体诱因是什么。
根据发病史长短，3个月内发病的为急性鼻窦炎，3个月以上的为慢性。
对于小顾来说，慢性鼻窦炎幽灵般慢慢地出现在生活中。
她对南风窗回忆，她先是右鼻孔呼吸不通畅，然后整个鼻孔堵塞了。一段时间之后，每到晚上睡觉躺下没多久，一股浅浅的臭鸡蛋味就从右鼻腔渗出来。小顾形容，异味好像能收到信号一样，晚上才出现，一到白天，又消失了。
慢性鼻窦炎的部分症状（《拖出来的鼻窦炎》视频截图）
因为右鼻道呼吸不畅，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只依靠左鼻道呼吸。逐渐地，她的生活习惯出现了一些异样。
喷的香水比以往更多了，家里猫砂盆散发出来的异味闻不到了，身边人受不了螺蛳粉的味道，小顾却觉得“一点也不臭”，她形容，其实当时自己闻到的所有味道，都下降了一半。
后来情况逐渐严重起来，白天的情况下，这股味道也会一直存在，充满了整个右鼻道。有一次，小顾哭了，一些带着味道的黄色浓涕会从右鼻孔流下来。
与鼻窦炎共存了一年多之后，逐渐严重的病情让小顾走进了五官科。
痛感比核酸检查强烈百倍
“（检查）很痛，很难受，（痛感）相当于核酸检查的100倍。”回忆起鼻窦炎治疗过程，小顾身上的疼痛感开关似乎被打开。
这种疼痛感的来源，是鼻内镜检查。
就医时，医生根据小顾所反映的臭鸡蛋味等症状，就猜测病症是鼻窦炎。为了进一步确定病症，医生给小顾安排了鼻内镜检查。
她坐在一张弯曲约90度的机械椅上，靠着椅背。
医生拿着一根大约40厘米左右、直径约0.5厘米的细长“钢针”，准备从鼻孔伸到鼻腔。
鼻内镜检查（图源：图虫·创意）
毫无准备的小顾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机械椅限制了自己的动作，躲无可躲。
就这样，这根带着摄像头的“钢针”塞到了小顾的鼻腔中。随着鼻内镜越深越近，似乎快要捅到了脑部，又酸、又痛、还痒的感觉就越强烈。
在整个治疗过程中，小顾经历了20多次鼻内镜。但与这个“吓人”的检查相比，手术的风险才是小顾最担心的事情。
“真的建议不要拖，不要讳疾忌医，不然就硬把自己拖上了手术台。”谈到就医过程，小顾说，语气里充满懊悔。小顾的病情，原本可以进行药物治疗，但因为平常不准时服药，效果不明显，最后只得进行手术。
鼻窦靠近眼睛，附近布满了面部神经。手术做得不到位，鼻窦内部未清理干净，这会导致后期鼻窦炎反复发作，手术做得太过会导致并发症或后遗症……这是小顾在网上查到的鼻窦炎手术的风险。
内镜鼻窦手术（图源：图虫·创意）
小顾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海南省妇女儿童医学中心耳鼻喉科副主任医师丁军介绍，虽然现在的鼻窦炎手术是在微创鼻内镜下的开放手术，但因为鼻窦比邻口腔、颅脑、眼眶的解剖部位，手术仍存在一定风险。
2019年1月20日，大三学生小林在武汉一家三甲医院进行了鼻窦炎手术。但因医院鼻内镜手术前准备不充分、对术后并发症估计不足准备不充分，小林在术后出现了鼻窦炎术后失语、右上肢偏瘫的情况。
小林只能再次入院并进行了一系列治疗和手术。最终，他保住了性命，但落下了精神障碍或轻度智能减退、九级伤残、七级人体损伤致残、十级开颅术后伤残的后果。
已有前车之鉴，小顾和家人对待手术更为谨慎。几经周折，他们找到了一名五官科专家来为小顾做手术。
鼻炎消费陷阱
蓓蓓和小顾一样，最后都选择了以手术作为终结鼻窦炎梦魇的方法。
两人都对南风窗提到了术后修复的重要性。术后，残留在人体内的用以止血的纳西棉会逐渐地排出，需要用生理盐水清洗鼻腔。
一股略带咸味的水流冲洗过鼻腔，残留在鼻腔内、像果冻般的纳西棉从鼻腔和口腔排出，一下子呼吸的通畅感重新回到了生活。
用生理盐水清洗鼻腔（图源：图虫·创意）
因为同时患有过敏性鼻炎，蓓蓓偶尔也会被喷嚏、鼻塞和头痛找上门。对于这一难以根治的病症，蓓蓓只能在日常生活中更注重饮食作息稳定和鼻腔的清洁。小顾在手术之后，也养成了定时清洗鼻子的习惯。
鼻腔清洗是目前治疗鼻科疾病的主要辅助手段，其原理是通过药水与鼻黏膜接触，达到鼻腔清洁、缓解鼻黏膜水肿和药物治疗的目的。
随着鼻炎、鼻窦炎等患者群体增多，市场上关于鼻腔护理的产品与服务也层出不穷，鼻炎护理市场也乱象频发。
目前市面上有多种以缓解鼻塞、消炎清洁为宣传点的鼻腔喷雾。但根据媒体报道，并非所有产品都具有药字号，如维真园复方薄荷油抑菌液等产品，其实为消字号消毒产品，并不具有调节人体生理机能的功效，不能当作药物来使用。
鼻腔喷雾（图源：图虫创意）
此外，各种以“鼻炎馆”“养鼻堂”为名的机构，存在虚假宣传、售卖不具备药字号产品的乱象。
南风窗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搜索发现，各地存在多家“鼻炎堂”“鼻舒堂”等机构虚假宣传、诱导消费的情况。
如江苏省张家港市人民法院查明，张家港厚德仁公司对外销售扈氏鼻炎膏，其宣传内容出现暗示鼻炎等疾病的治疗效果；将“濞舒朗抑菌膏”等消毒产品当作治疗鼻炎的药物，诱导消费者进行购买，已构成对消费者的欺诈和误导。
对此，雷雷说自己就曾差点掉进“鼻炎堂”的消费陷阱中。
雷雷跟过敏性鼻炎斗争了数年，他告诉南风窗，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鼻腔堵塞，耳膜胀痛，眼睛瘙痒流泪，睡不着的时候只能坐在床边，拿着卫生纸不停地抿鼻涕和擦泪水。
图源：图虫·创意
他尝试过多种鼻腔喷剂。但这些药物在他身上，都极易产生耐药性。在朋友推荐下，他走进了一家位于居民区的鼻炎馆。
医师先是给雷雷安排了鼻腔镜，然后拿出两瓶药，说这是他们的祖传秘方，一瓶用于排毒，另一瓶用于修复。
看着医师说得头头是道，雷雷隐约觉得不对劲。突然，他想起，之前求诊一名村医时，就见过这两瓶药，使用方法跟眼前鼻炎馆医师说的一模一样。
在村医那里，两瓶药只要300元，而在鼻炎馆却至少药5000元。雷雷在网购平台上进行搜索。手机页面显示，这两种药物两瓶只需要70多元。
在那之后，雷雷还试过针灸、中药药枕等手段。但无论中医还是西医，均无法痊愈陪伴他多年的鼻炎。
求诊3年无果，他选择了“躺平”。
停止了用药和各种治疗手段后，他意外地发现，在这几年里养成的戒烟、戒酒、戒辛辣还有适度锻炼习惯，反而让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有好转。
现在鼻炎还会在换季的时候偶尔出现，但他几乎没有出现夜不能寐的情况了。
编辑 | 陆茗
排版 | 八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