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手机不断发展、影楼和个人摄影工作室异军突起,街头传统照相馆日渐式微了。
在广州市番禺区市桥德胜路有一家老照相馆,多年来仍然坚守着光影作业的传统技法,用镜头收录番禺人的光阴故事。那里留下了许多普通百姓的生活印记,也串联着时代的点点滴滴。

古董座楼机:见证番禺大半世纪的变迁
“这家照相馆是我父亲黎昌明在1935年创办的,那一年刚好我出生。1956年国家实行公私合营,由‘红星照相馆’‘丽星照相馆’和‘黎昌明照相馆’合并而成东风照相馆,后转为国营单位,隶属于番禺饮食服务公司,是当时番禺县最大的照相馆。当时我与爸爸就自然而然地成为单位职工。虽说当时没有以黎昌明照相馆的名义开店,但其实我和爸爸也从来没有放下摄影,只是以另一个名字从事着老本行。”说起当年往事,现年88岁的黎焯勋感慨万分。
据黎焯勋回忆,父亲黎昌明生于1914年,由姨丈带入行。1935年,时年21岁的黎昌明在当年城中心最旺的地段——大南路上的李氏祠堂开了一间小小的照相馆,也是当时大南路唯一一家专营摄影的小店。
1995年,黎焯勋在单位退休后,在市桥德胜路重新开了这家“黎昌明照相馆”。“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影相佬’,重开‘黎昌明照相馆’一直是父亲最大的心愿。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家店,现在我88岁了,这家店也传给了我儿子黎宝权。”黎焯勋说。

与这个照相馆一样上了年纪的还有店内的镇店之宝——木制座楼机。“这部座楼机的年纪比我还大,购自广州郑润记。这台座楼机是我父亲在广州买的,每次维修保养还得找回他们。这台机到现在也还没坏,只是现在过时了,派不上用场了。”摩挲着曾经的“老伙伴”,黎焯勋很是惆怅,他兴致勃勃地跟记者一一细说这台古董座楼机的使用方法。

“座楼机有一个底片盒,我们一开始用的是玻璃底片,很容易摔坏,到后来改用了柯达公司的胶片。拍照前,我们会根据客人需求,套入对应的相片框,里面有个小窗口可以看到倒立的影像,手动对好焦之后,盖上红布,然后按下连接在机旁边的快门线,瞬间就被定格了。”黎焯勋说。
那个年代没有美颜没有PS,修片全凭手工
虽然年届八旬,但黎焯勋茶余饭后,依然会经常回到店里看看。从小就跟着父亲学照相的他,读完小学后就开始在店里帮忙,13岁正式入行,从照相到冲洗、晾干、修底片、漂晒、洗水、晒相到最后裁相,每个程序他认真学习,用心揣摩。
黎焯勋说,拍大头相是基本功,最关键是要捕捉顾客最美的表情,这只是某一瞬间,然后将其定格下来。“中”“国”“甲”“由”“申”,这五个字是许多“影相佬”的第一门课,它们代表着人的五种基本脸型,每种脸型分别适合什么角度和表情,是可以研究一生的课题。当年的摄影师还需充当表情管理“辅导员”的职责。很多人照相时表情往往局促、僵硬,一面对镜头就容易害羞,按下快门之前,需要慢慢引导他们管理好表情。如果是小孩子来照相,更要耐心引导他们,将他们最美的瞬间拍下来,这样这张相片才算成功了一半。
照片拍摄完之后,还需要经过底片冲洗和照片冲洗两大程序,其中显影、定影、水洗、晾干、修底片、晒片、修相、裁裱等工序,全靠手工完成,其中蕴含的功夫和心思,是现在的拍照技术无法比拟的。

“修底片是最难的,要用削得比针头还要细的铅笔,修掉脸上的瘢痕、去眼袋,修整皱纹和痘印,一般我们会将痘印修掉,但皱纹就不能全修没了,主要还是根据每个人的气质去修整的,尽量让人看上去自然一点、年轻一点、精神一些。”黎焯勋说,这个技术堪称现代版的PS。他拿出一个珍藏多年的工具盒,摩挲着里面的修片工具——几支铅笔、毛笔、一盒上海牌照像油色、一本照相透明水彩颜色等材料,似乎还沉浸在当年的修片时光里。

“最自豪的是一家几代人,都来我们照相馆照相”
“认真”与“口碑”是黎焯勋强调得最多的词语。黎焯勋认为,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讲究的是人品,讲究的是服务,缺一不可。
“可以说一张好的相片从拍摄到冲晒出来都是技术活,除了基本功之外,还需要细心、耐心,慢工出细活,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弄坏底片。底片是不能坏的,坏了就是砸自己的招牌。”黎焯勋说。
“他是我的师傅,手把手教我,他教给我的不只是摄影知识,更多的是做人的道理。他说,无论做事还是做人,最紧要‘认真’两字,你认真了,就没什么做不好、学不来。”在黎昌明照相馆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影相佬”梁辉成已从当年的年轻小伙成长为如今照相馆里的元老级员工,对师傅一直怀有深深的敬意。
“父亲经常跟我们说,开店做生意对待每一位客人都要认认真真,每一张拿出门的相片都必定要是最好的。一位客人的差评就如同一块砖块,让客人满意了,砖块自然不存在,否则,日积月累,偌大的门口也会被砖块堵死。做生意的‘口碑’一定要用心维护好!”黎宝权说。
“我们照相馆开了那么多年,忠实的客人也很多,我最自豪的是一家几代人都来我们照相馆照相。”黎宝权微笑着说,“这么多年,除了合影、孩子百日照,我们拍摄的证件照更是不计其数,不少人的第一代身份证照片就出自我们之手。”
照相馆见证了不少街坊人生的每个幸福时刻
在采访过程中,家住番禺大龙的黄女士,正好前来拍照。她跟记者分享起了1999年在黎昌明照相馆拍婚纱照的美好回忆。
“我记得当时是在照相馆里简单化好妆,穿好婚纱,然后再乘车去金业花园拍的,当时帮我们拍照的摄影师叫阿成。在等相片的过程中,心里那种既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至今还清晰记得。当最后拿到相片时,看着相片中的我们,说实话,真的觉得很美,心里真的觉得美滋滋的。当时阿成拍了很多,让我们挑选部分自己满意的,但我们都下不了手舍弃,最后全都要了。”说着说着,黄女士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我至今还记得帮黄女士拍婚纱照的情形,那时我刚刚从广州一家影楼跳槽来到番禺,跟着黎焯勋师傅学习,那辑婚纱照拍得很顺利,也很唯美。”阿成说。
“不少番禺街坊不知不觉都帮衬了很多年,结婚前来这里拍工作证,结婚时找我们帮他拍婚纱相,儿女出生时的满月照,以及每年春节的全家福,我们几乎见证了不少街坊人生的每个幸福时刻。”
数字时代,传统照相馆还能走多远?
随着智能手机、数码电子产品的普及,让拍照变得很简单,曾经风光一时的照相行业日渐式微。黎昌明照相馆经历了辉煌,见证了时代,如今也不可避免地接受时代的考验,传统照相馆还能走多远呢?
如今,冲洗照片反倒成了“新鲜事”。番禺区摄影家协会的叶先生说,平时几乎不到传统照相馆去冲晒照片,现在很多摄影爱好者都改用数码相机,如果想看照片或拿出来交流心得,用手机或平板电脑便能实现。再如一些玩胶片的发烧友,他们还会自建“黑房”自己冲晒。
黎宝权说,虽然照相馆生意没以前那么好,但生意还是不愁做的,因为店还有一批比较稳定的客源,由于街坊的认可,无论老少,只要想到拍证件相,都会指定来他们店,同时又因为微信、QQ等现代通信工具的普及,也让洗相等业务变得更加便利。
据了解,对于一些证件照片对尺寸、像素有特殊要求,不少客户还是会选择到专业照相馆冲洗。现在电子照片越来越唾手可得,一部人反而开始追求拍照片的仪式感以及翻开相册看照片的乐趣。
在采访时,一位住在附近的李女士带着女儿来拍幼儿园入学的证件照,她对记者表示,她本人也是黎昌明照相馆的忠实拥趸。“我有很多同事都是这里的熟客,拍照、洗相都要来这里。最近,女儿入读幼儿园需要拍证件照,所以我也专门带她来这里找黎叔帮她拍,随便给女儿好好留个成长印记。”李女士说。
“黎昌明照相馆是爷爷传下来的,前路虽然艰辛,但我也会好好地经营下去,今后还要传给我的下一代。”黎宝权自信满满地说。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桂来 通讯员:刘瑞媚 冯洁芯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李波 肖桂来 通讯员:刘瑞媚 王敏杰 黎昌明照相馆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桂来 李波 通讯员:王敏杰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时秀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