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国家文物局正式印发了《“十四五”考古工作专项规划》（以下简称《规划》）。当中将“‘先考古、后出让’制度”放在了“重点任务”中。

“‘先考古、后出让’就是‘考古前置’”，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易西兵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在这个方面，广州有不少创新的探索。

中国是历史悠久的古国，地下埋藏着数量极大的文物遗存。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城市规模迅速扩张，如何保护好文物，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

2013年广州确立“考古前置”制度

《规划》提出，实行“先考古、后出让”制度。统筹划定一批地下文物埋藏区，并纳入国土空间规划“一张图”。建立地方文物主管部门与自然资源主管部门协商机制，及时将基本建设考古项目信息通报自然资源主管部门。鼓励各地因地制宜制定“先考古、后出让”政策和配套措施。

顾名思义，“先考古、后出让”就是在展开建设之前，先对所涉及的土地地上地下可能存在的文物遗存进行充分的调查和采集，完成后再将“干净”的土地交给建设方。这种方式可以有效避免建设对文物遗存造成的破坏。

2018年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强文物保护利用改革的若干意见》，明确要求“地方政府在土地储备时，对于可能存在文物遗存的土地，在依法完成考古调查、勘探、发掘前不得入库”。这就是“先考古、后出让”或“考古前置”制度的国家顶层设计来源。之后，这种工作模式在全国范围内逐渐推广。

广州市文化广电旅游局副局长、广州市文物局局长刘晓明告诉记者，1994年广州公布实施了《广州市文物保护管理规定》，是全国最早的地方性文物保护法规之一。2013年5月1日，修订后的《广州市文物保护规定》正式施行，围绕广州在城市文物考古工作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创设了一系列创新性的条款，实现了制度突破。当中就包括在地下文物埋藏区进行工程建设或者在地下文物埋藏区以外进行大型工程建设前，属于出让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的，在出让该地块前，应当进行考古调查、勘探，“正式确立了考古调查、勘探工作前置制度。”

为了更好地做好对地下文物和相关线索的动态监控，广州在2014年5月由市政府公布了广州古城至珠江北岸等16片广州市第一批地下文物埋藏区，涉及越秀区的全部和荔湾、海珠、天河、白云四区的一部分，总面积约200平方公里。“这些区域内的风吹草动，都在我们日常的关注范围内，有情况随时赶过去”，一位长期在一线工作的老考古队长如是表示。

从经费到流程 保障制度落地

为了保证“考古前置”能切实落地，广州制订了一系列的配套措施。

《广州市文物保护规定》要求在国有建设用地出让前，进行考古调查、勘探所需经费在文物保护专项资金中安排，使文物考古工作经费得到保障。2014年开始，广州市政府正式设立文物保护专项资金，每年投入6000万元，保障考古调查、勘探、发掘及不可移动文物修缮等所需经费。各区也设立了相应的专项经费。

2015年2月，广州市印发了《广州市文物保护专项资金管理办法》，为国有建设用地储备、出让前的考古工作经费预算和使用、管理提供了遵循；2015年3月，公布实行《广州市国有建设用地供应前考古调查勘探程序暂行规定》，从行政审批、工作程序、工作报告等方面进行细化明确；2018年10月，《广州市地下文物原址保护补偿办法》出台，进一步明确了如何对因需在依法批准的工程建设中实施地下文物原址保护而对建设单位或个人给予相应补偿；2018年7月，修订《广州市国有建设用地供应前考古调查勘探程序规定》，规定建设单位可以直接委托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进行考古调查、勘探、发掘。

大量来自一线的反馈不断完善着广州“考古前置”的思路与实践，近期在对《广州市文物保护规定》的修订中，就取消了10平方米以内的小型民生工程，如电梯加建、水管铺设、改造等事前考古的要求。

“广州构建起以考古调查、勘探前置于国有建设用地储备、出让为核心的一系列地下文物保护工作机制，有力地推动了城市考古和考古遗产保护事业的发展”，刘晓明表示。

甘草岭 金兰寺 南石头……都得益于此

“2014年的市一大道宋明城墙遗址、北京路清代木船，2015年的越秀北路宋代城墙，2016年的增城墨依山，2017年的黄埔茶岭和甘草岭，2018年的增城莲花书院，2018-2019年的解放中路安置房唐宋遗址，2019-2020年的广雅中学联韬馆工程先秦两汉至明清时期墓葬，2020年的中山六路汉至清代遗址，2020-2021年的增城金兰寺遗址，2021-2022年的南石头监狱遗址……都是广州实行‘先考古，后出让’或‘先考古，后建设’的典型案例”，易西兵表示。

增城明代莲花书院遗址

市一大道在人民北路以东、东风西路以南，南隔彭家巷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光孝寺相邻，位于广州市第一批地下文物埋藏区——广州古城至珠江北岸地下文物埋藏区范围。2014年，配合市第一人民医院磐松楼二期工程建设，当时的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工地范围进行考古勘探发掘，清理宋、明两个时期城墙基址，其中宋代城墙是广州考古发现保存最好的宋代城墙，还清理出明代至民国时期的水井、灰坑、灰沟等遗迹，出土重要文物标本190件/套。此次发现为复原研究广州城发展变迁提供了十分重要的材料。鉴于遗址的重要性，根据专家意见，建设单位大力支持，调整工程建设方案，文物部门对宋明城墙遗址实施了回填保护。

2020年11月至2021年5月，为配合广汕高铁石滩段项目工程建设而在金兰寺遗址进行的考古发掘，清理了一批新石器时代晚期至战国时期的墓葬、灰坑、柱洞、灰沟、水井、墙基等遗迹，出土陶鼎、陶豆、陶纺轮、骨镞、石镞、石锛、石钺、石矛、玉芯等众多文物，以及各时期贝壳、鱼骨、龟甲、鹿骨、猪骨等标本，加上数十具古人类遗骸和可能是岭南地区最早的古水稻田遗存，为重构距今4000年前后环珠江口地区人类社会历史提供了极为重要的材料。

增城金兰寺遗址

“考古工作者从2017年介入南石头监狱，是因为广州实施‘考古前置’以后，开始配合土地出让做工作”，易西兵表示，在这里的重要发现“让大家突然感觉到跨越了时空，萧楚女、熊雄、刘尔崧、邓培、陈复等烈士在这个地方被关押、被迫害、被杀害的历史，仿佛就出现在眼前。”

南石头监狱遗址

这些发现不但为广州留下了一批极为珍贵的历史文化遗存，更大大增强了广州的历史信度，延伸了广州的历史轴线，也让许多本来只是文献史料中简单的文字，变得细节丰盈、鲜活生动。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卜松竹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王维宣

（部分图片由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提供）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王维宣 卜松竹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李亚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