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在北京、杭州市等纷纷开始正式执行电动自行车新规之时，11月2日，据广州交警相关消息，目前针对广州市电动自行车登记上牌工作也已准备就绪，并于2日起开始启动对电动自行车对登记上牌，并规定，符合《广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关于实施电动自行车登记管理的通告》（下称《登记通告》）允许登记上牌条件对电动自行车，需应在2022年9月30日前预约办理登记上牌。
作为国内城市目前普遍面临的交通管理难题，尤其是随着外卖送餐行业的发展，电动自行车的通行管理问题愈发突出。一直以来，各大城市都在不断完善针对电动自行车管理的政策措施，从此前的戴头盔“头等大事”到如今的“登记上牌”。新规启动后，对于以电动自行车作为“稳食”工具的外卖骑手而言，会有哪些影响？目前外卖骑手愿意配合换车的意愿如何？连日来，广州日报记者在街头进行了多次走访。
记者了解到，相比两个月前街采，外卖骑手对于《登记通告》的了解程度显著提升，且目前少部分外卖骑手开始着手更换符合标准的电动自行车。对于登记上牌等规定，外卖骑手普遍表示“会听从公司安排”，配合意愿度较高。
但与此同时，不少外卖骑手也表达担忧。广州日报记者的街头走访中发现，除朴朴、每日优鲜、美团买菜、叮咚买菜等平台提供的品牌统一电动车外，外卖骑手使用的电动车存在品牌杂、改装多的情况，这些改装后的电动车并不符合新国标，且不少电动车是从“老骑手”手中二手购入，并不具备销售发票甚至车辆合格证。
不仅“上牌难”，同时外卖员还存在“降速难”的问题。“重新买入一辆电动车，花钱不谈，并且车辆降速后肯定也会影响一部分收入”，一位外卖员表示，如果从平时的45km/h降到25km/h，不排除超时等情况，或许他的收入会减少20-25%：“如果平台的配送规则不变，相信很多人还会抱着侥幸心理，能拖多久是多久。”
而针对相关情况，广州市场监督局也表示，正督促外卖平台开展自查自纠，制定相应整改措施，优化平台派单机制和算法，完善内部安全管理制度。
“买台新车好上牌”
中午两时，位于街巷里的快餐店内坐满里身穿黄色、蓝色衣服的外卖骑手。这是一天中他们难得可以休息的时间，在给顾客送了几十份的午餐之后，他们终于得以享用自己的午餐。
周康在这样的时候，喜欢看看抖音和新闻。周康是上个月才入的行，今年21岁的他，刚从专科学校毕业，还未能找到一份工作，于是索性便去家附近站点报名成为了一名美团“众包”外卖骑手。成为骑手需要一系列装备：骑手服、外卖箱，以及一台电动车。在购置完前两样之后，周康在电动车这方面却有些犯难了。原本周康的预算是一千块钱，如果按照以前老骑手们的习惯，通常会选择买一台从“前同事”那里淘汰下来的二手电动车，“便宜，关键是有的车还改装过，速度快”，但是考虑到广州即将对电动车开始管理，周康还是选择花1500元左右在客村附近的车行买了一台新的金赛克电动车。
与周康同时换车的还有郑金亮。这个10月，郑金亮花了3000多元换了一台新款“009”电动车。“车身1600元，电池1700元，不过最厉害的是它的这里。”郑金亮说完拧起了车把手，在车头的显示屏上立马显示出车速：“显示屏上的车速最多只能到25km/h，但实际上开起来应该有40km/h；如果你想调到符合规定的车速范围，就可以选择把车限速在15km/h，那么实际上开起来最多能达到30km/h。”但当记者询问，按照新版《电动自行车安全技术规范》要求，电动自行车的最高车速不超过25km/h，当车速超过时，电动机不提供动力输出，与此同时，还必须具有脚踏骑行功能。郑金亮对此则告诉记者：“这是未改装过的车。如果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它就是25km/h。”
“买台新车好上牌”，这是周康和郑金亮的心态。据记者了解，在《登记通告》中，个人电动自行车登记上牌的流程格外具体，其中仅“录入信息”就要求出示个人身份证件、车辆合格证、销售发票以及待上牌的自行车，经核验人车证一致后方可安装号牌。而在外卖车中，大多数电动车不仅不具备合格证，更由于其属于转手车辆，也不具备销售发票。“因此新规出台后，估计广州也会出现一波换车潮。”客村一电动自行车行员工向记者表示，最近车行内已有不少骑手进店询问，“不过敲定买车的还不算太多，一方面是因为换车几千元，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另一方面还是和车速有关。”
不敢慢下来的“兔子”
在外卖这一行，放弃速度相当于是放弃“收入”。
点开自己的“业绩单”，周康免不了叹气。在周康的工作界面中显示，从9月5日开始成为外卖员那一天起，周康基本上每天都是全勤。但是他的跑单量除中秋节当天跻身前30%之外，其他的日子里，他基本上是处于中下游水平。“一开始是路况不熟，到后来是路上跑不快，自然接到的单就少了一些。”仅10月，他的即时单就超时了16单，预约单超时了2单。“这意味着，我几乎有大半个月是白跑了。”周康哭笑不得地说。
骑手的月收入基本上都是依靠于配送费提成，如果按照一笔订单获得的5元左右的配送费，那么一天送30单，骑手可以赚取150块钱。但倘若超时一分钟，通常骑手就要被扣除特定订单的一半及以上配送费；如果顾客选择退单，骑手则更需要承担全部损失。
相比之下，“老骑手”郑金亮换车之后则改变了跑单策略，以跑“远程单”为主。郑金亮告诉记者，一般近程单的单量大，配送费通常在2-5元之间，但是时间紧迫，2公里内需要大约30-35分钟左右完成配送，“从到达餐厅、等餐、取餐再到最终送达，这个时间太紧张了，骑手只能压缩路上的时间。”最快的时候车速有60km/h，郑金亮形容，“快得感觉整个人都要飞了起来”。而远程单虽然单量比较少，但是相对时间充裕，一小时内完成配送流程即可，通常一单下来可以拿到8-11元左右的配送费，“并且超时的可能性很低”。
不过，对于郑金亮来说，“当骑手只是为了打发一下时间”。在广州骑手月单量排行榜上，郑金亮排在第45000名左右，通常他一天只工作4-5小时，完成10-15单后便“定时下班”，“但是对于那些每个月跑两三千单，完全靠跑单养家糊口的骑手来说，降速就是降薪。”以排名第一的骑手为例，记者留意到，其一个月的单量便达到3100单，相当于每天跑100单，郑金亮预计，这样的跑法，尽管骑手每个月的收入可以达到两万多，但其跑单时长不会低于十五个小时。
骑手陈杰就是这样一只不敢慢下来的“兔子”。“电动车就是我们谋生的武器，车慢了，钱就少了，更不要提系统中出现的外卖骑手和用户的送达时间差、配送路线错误、下雨天等意外情况。”陈杰坦言，对于外卖骑手而言，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安全事故”，而是“超时”。“现在又要把配送时间限制起来，这就像是一场外卖行业里的内卷，我们不是比谁快，而是得比谁能稳中求快，不排除等上牌之后很多外卖小哥转行。”
陈杰告诉记者，在他身边，有一大半的同事对于换车处于“观望”状态，“换车的只有一小部分。有的人是想等拖到最后一刻、轮到自己了再换车。大家都不敢慢下来。”陈杰给记者算了一笔帐：如果按照旧车的时速50-60km/h，他一天工作12个小时，大概可以跑60单，赚300元，但是如果降速为25km/h，同样的工作时长，他的跑单量和收入预计会缩水20%-30%，同时还可能会面临差评。
“还有的同事，是计划买来新车，等新车上牌了之后再改装。换个控制器，把限速解开，50块钱就可以解决，一点都看不出来。”陈杰透露。尽管目前在大部分电动车行内都贴着“禁止销售拼装、非法加装和改装的非机动车”公告。“但是其实你偷偷问老板，有的门店其实还是可以悄悄改装，还有的老板会将改装的业务移到小巷子里，只要你多问就可以找到。”
而相比线下的“暗渡陈仓”，在线上搜索“解码控制器”“提速神器”等，各种商品更是琳琅满目，甚至仅需通过自学教程就可简单安装，将电动车“轻松”时速提至50码。记者任意搜寻某迪电动车解码控制器配件，发现其月销更是上千，据客服透露，目前购买解码控制器的大多是外卖小哥，而在评论区，有人留言“自己安装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应该是正品”，但也有买家晒出伤口图，附言“命大的可以买！本人亲测飞车，摔出去几丈远”。
针对目前电动自行车改装乱象，广州交警此前曾回应，驾驶人驾驶拼装改装电动自行车上路，交警将扣留涉案电动自行车，并要求车主在取回车辆时拆除非法加装的装置。广州交警表示，今年以来查处电动自行车改装2.2万宗，其中外卖送餐电动自行车改装344宗，将持续联合多部门重点打击电动自行车及外卖送餐车车辆非法改装的违法行为。
多方协力才能攻克难题
“如果平台的规则不变，那么外卖骑手的速度就不太可能降下来。”一位交警告诉记者，作为经常出现在外卖骑手各类“车祸现场”中的交警人员，他们作为末端治理，往往承担着最大的压力。“但是其实我们和这个群体的人聊天，会发现他们并非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安全问题，而是快起来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把自身安全放在心上。还有的人，则是会存在侥幸心理。当然，这些也一定程度上暴露了很多城市里非机动车道不足的问题。”
围绕在外卖骑手电动自行车事故频繁之上，暴露的矛盾方方面面：从通行管理规则与外卖配送系统之间的矛盾，再到市民出行需求与城市非机动车道规划之间的矛盾，治理电动自行车通行管理问题，远不能只看末端，同时也需要看源头和中断，对外卖行业的配送规则、电动自行车的生产、销售、非机动车道规划、电动自行车废旧蓄电池的处置等各方面实行管理，才能真正啃下这块“硬骨头”。
而据了解，针对相关情况，广州市场监督局已表示，正督促外卖平台开展自查自纠，制定相应整改措施，优化平台派单机制和算法，完善内部安全管理制度。
目前为保障骑手骑行安全、防范消防隐患，各大外卖平台也正在进行改善。如美团目前正在全国多城市与多家第三方电动车换电公司推广线下电动车换电柜，提升骑手电动自行车的换电率；记者还留意到，目前朴朴、每日优鲜、美团买菜、叮咚买菜等平台均选择让骑手使用自己品牌的统一电动车，这些电动车多为平台方与第三方电动车公司合作。以美团买菜电动车为例，骑手需要花费1700元人民币才能入手，据一位美团买菜骑手介绍，如若车辆及电池若出现耗损，也可以由平台方来负责免费维修。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程依伦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程依伦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程依伦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蔡凌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