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非遗寻宝记之四:全国各地都有花 为什么是“行花街”成了“国家级非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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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期间一连三天,在广东省博物馆举行的“非遗新国宝,国庆会国潮”系列体验活动将新晋的广州四大国家级非遗项目同场推出,赚足了观众的眼球。

   现场的模拟行花街场景中,大家通过趣味问答、花语解谜回味了广府的年俗,了解了花市的来历;“岭南插花艺术”讲座上,中国插花花艺协会副会长唐秋子结合插花作品的赏析和现场演示,向大家展示了岭南花艺的独特魅力。

   千姿百态的花,既是连接人和自然的桥梁,也是连接人和人的纽带。


“迎春花市”和“行花街” “市场行为”与“文化空间”的不同


   行花街,即逛迎春花市,是广府地区(指以广州为中心的珠三角等广府方言区)春节前夕规模最大的一项传统民俗。它是指每年农历腊月廿八至除夕夜之间的辞旧迎新、祈福贺岁活动。

    广州素有“花城”美誉。得天独厚的地理与自然环境,为各种花卉的生长提供了极佳条件,亦造就了人们爱花成性、赏花成风、用花成俗、种花为业的生活方式。特别是明中期以后,珠三角开发迅速,农业生产日趋商品化,花卉种植成为重要产业。当时广州花市是著名的广东“四市”之一。至清代,花市的商贸功能渐与“以娱岁华”的节庆功能结合,逐渐发展至今。

    但坦率地说,与广州有类似自然禀赋的地方并不少,为何广州的“花市”就需要被“高看一眼”呢?

   “‘行花街’里蕴含的是广州人的一种‘地缘情结’”,全程参与了“行花街”申报国家级非遗的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陈忠烈说,广州迎春花市在2007年5月成为市级非遗,6月入选省级,但申报国家级却又过了十多年才成功,“我们报上去的时候评委们问:你们广州的这个‘花市’,到底和别的地方的花市有什么不一样?后来我们意识到,‘花市’是一种市场行为、买卖行为,而‘逛花市’才是全民参与的、具有地方民俗特征的活动,是文化空间。”几经讨论之后,大家决定就用广州花的“行花街”说法来申报。

   “所谓‘行’,是行在人们的心路上面”,陈忠烈说,“但是大家不要觉得就是改了一个名字,申遗就成功了”。十多年来作为此次申报单位的越秀区,以及广州市做了大量的基础性工作,这才是关键。

  “如果我们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里看越秀花市,就能清楚地看到它的发展与进步”,越秀区花市办专家陈碧霞说,“就拿‘五代同堂’来说,20多年前刚引进来时,都是单枝摆单枝卖,一支5-8块钱。后来大家开始做多种多样的造型,附加值就上去了。富贵竹也是这样,最早开始做造型的花商,第一年就赚了20万。”随着花市不断升级,新玩法越来越多,对年轻人、小朋友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大,“西湖花市人流量一天40-50万,80%是年轻人”。


紧紧抓住年轻人 同时大胆“走出去”


   在广府地区,民间谓“没行花街就等于没过年”“行花街、转大运”。每年此时,广州市各区均有大型花市活动,花市档口数千,参与人次逾千万,仅越秀西湖花市人流量就可达二至三百万人次。它在推动文旅融合,塑造城市品牌,带动珠三角周边及省外花卉、运输产业发展方面发挥着显著的作用。

   新中国成立后,行花街民俗有增无减,时间渐固定于年廿八到年三十深夜之间。秦牧于1961年写下散文《花城》,歌颂广州行花街之俗,广州“花城”之名正源于此。改革开放后,迎春花市扩展到广州各区,行花街民俗影响愈盛,广及珠三角地区各城市及港澳地区,也辐射到美国、法国、新加坡、新西兰等地。

   “我是客家人,这些年我们那边也有花市了”,越秀区文广旅体局副局长何愿飞说。他说,“行花街”最重要的是“人”的参与,现在花市期间北京路上的人流,男女基本一半一半,其中来自粤港澳大湾区的达到70%以上,“这是我们的‘基本盘’”。但“行花街”项目也要更多地走出去,要和广州整体的城市形象结合起来,和“羊城过年,花城看花”这样的城市推广品牌活动结合起来。

   “我自小在广州长大,自小就行花街”,广州市动漫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叶正华说,“这么多年来,看到时代车轮滚滚前行、国家高速发展中花市的变化。”广州的迎春花市可以对比北方的庙会,而借助广东庞大的侨民文化圈、粤语文化圈,它在海外传播方面可能更有优势,“很多人会想:为什么在春节时候会有一个全民参与的‘行花街’活动呢?它到底有怎样一些仪式感的东西在里面?”

   叶正华认为,“得年轻人者得天下”,迎春花市一定要在保有个性和传统的基础上,造成新鲜感、时尚感。今年河南卫视借助“唐宫文化”爆火,说明年轻人仍然喜欢传统文化,喜欢国潮,但你必须要让他在“传统”中找到自己的存在意义。

   叶正华建议,无论是“行花街”还是其他的非遗项目,需要打破现有的一些发展模式,打破只是依靠传承人传续的局面,让它们进入到年轻人的生活之中,进入到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亚文化圈子之中。也要打破地域的限制,不止在广府文化圈里传播,更要大胆尝试走进整个华人文化圈。传播方面,不能单靠一般意义上的媒体,还要跨越圈层,和当代艺术等领域结合。

   陈忠烈说,今天广州“行花街”的基本形态其实是解放以后在政府主导下形成的,但“行花街”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还有更多元、更丰富的内涵,怎么才能让大家更好地了解到这些东西?是不是能考虑让相关的知识进入学校的乡土教材?非遗的申报是专业、艰辛的工作,继后的传播更是需要久久为功。


“行花街”的变与不变

   

   “花市”不止有花;“行花街”之意也不独在花。

   一方面,花市是汇聚搭棚、灯饰、楹联艺术与地方美食、工艺美术、民间文艺的大舞台,是地方民俗文化的活态展示窗口。“有些榄雕的艺人说,他们一年的生计主要就是靠花市这几天”,原广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文学创作一级曾应枫说,“可以组织种植、搭棚、楹联、诗词、工艺、美食、摄影……引入一些奖励机制,设一些锦标赛事,并且可以在花市前期组织相关的培训,在后期进行经验总结,使之进一步成为本地的共享性文化平台。”

   另一方面,它也是花卉终端消费的晴雨表和风向标。陈碧霞说,花商参加西湖花市并不都是为了赚钱,比如有些人主做盆菊,主要外销,他来花市就是为了看市场。

   从保持非遗活力的角度来说,有时可能不是让一个项目、一个品种“不变”,而是要考虑如何让它更好地“变”。

   广州市非遗保护中心副主任黄艳指出,当下非遗进入了深入、高质量的新的保护阶段,整体性的观念就显得尤为重要,不能仅盯着某项非遗本身来谈保护,谈传承,“就“‘行花街’来说,如果我们从‘花是如何塑造广州人的生活的’来切入,可以从花的种植一直延伸到它的使用,从外在的表现形式延伸到内里的文化意涵。”

   比如,广州市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龚伯洪说,广州花市中,每年都有评花、赛花,但坦率地说,在社会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现在有了国家级的平台,这方面可以加强。花城广州,拥有高水平、高知名度的花卉赛事,当是题中应有之义。

   岭南押花艺术代表性传承人傅庆军也表示,之前押花和行花街没有什么关系。但随着大家对花卉产品需求的延伸,视野的开阔,大家发现这两个非遗项目可以结合到一起来,“有些鲜花干不了的事,或许干花可以”,比如一些心理上的疗愈,或者中草药主题的传播等。

   “可能很多人在参与行花街时,也会问‘这是它原有的模样吗?’”华南理工大学旅游管理博士李静说,但其实大家并不是真的在乎这一点,“参与行花街的过程,就是人们融入城市的过程。”

   不过广州市文化馆馆长、市非遗保护中心主任牟辽川也指出,迎春花市上的东西很多,但与“花”相比,应该都只是补充或者辅助,而非主流,“‘行花街’有它标志性的东西,有它最核心的东西。这个东西我们要把握好、传承好、传播好。非遗项目需要抓住年轻人,抓出‘爆点’,但是‘抓住’不是一味迎合,传统的根基不能丢。”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卜松竹 通讯员陈浩 黄苏哲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王维宣

(部分图片由广州市非遗中心提供)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王维宣 卜松竹

广州日报全媒体编辑:黄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