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漖村的复建房小区花园空空荡荡,但四处都能传来的电钻声让这块空间变得嘈杂,各家装修公司热衷于在阳台上挂出自己的横幅广告,红色布块连绵,杂合着不断的电机马达声响,给人带来喧闹的感觉。
很多人不知道南漖村位于何方,甚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站在这里,只需要将平视的视线穿过一片低矮的村屋,或者是一片已被拆除的废墟,就可以看到矗立在三支香水道边的拥有着广州市最具争议建筑造型——广州圆大厦。从南漖村步行前往,也不过是一公里左右的路程。意大利人设计的建筑造型貌似铜钱,在夜晚光彩夺目,也在昭示着身旁的土地寸土寸金。
南漖村的复建房建设从2011年的拆迁开始,这个时间仅仅比广州圆大厦的动工迟了一年。但广州圆已经成为旅游者“打卡”热点七年之后,南漖村的复建房才开始进入交付阶段。
“如果没有扫黑除恶,这个小区不知道要烂尾到什么时候。”一位村民对广州日报记者说。按照原本的规划,南漖村的复建房建设时间是18个月,这意味着2014年村民就可以实现回迁。但实际上是在2020年的时候,村民才真正分到自己的房。
为什么一个村的复建房工程停滞了近十年的时间?这里面牵涉到各方面的原因,但在南漖村村民眼中,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因为一个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存在。
从2000年起,随着南漖村经济发展,为争夺农村资源、攫取非法利益,南漖村涌现出以陈广成及同案人陈永坚为首的宗族黑恶势力,长期在村内争夺码头营运、填土工程等。2006年起,陈广成伙同陈润鹏、陈湛滔、范宝祥等人,向承包该村大王漖口地块的广州市东沙港物流有限公司索取高额好处费归个人所有,至2015年共计索贿人民币300余万元。2011年7月至8月期间,为扬名立威、攫取经济利益,陈广生、陈永康等多名男子以滋扰广州市荔湾区南漖二类工业用地项目征地拆迁工程施工的方式,向承包该项目的征地拆迁工程的被害人刘某某强行索要人民币40万元。同年11月,因不满卢某某在二社承接立白集团公司位于南漖地块的围闭和烟厂拆迁工程“不与其打招呼”、“不会做人”,陈广成采用言语威胁、去到卢某某家中发难等方式强行向被害人卢某某索要人民币6万元。
2016年起,被告人陈广成为进一步壮大黑恶势力组织实力,利用宗族势力在南漖村内编造谎言、虚构事实,多次煽动、蛊惑不明真相的南漖村群众非法聚集、上访闹事,积极参与了影响极为恶劣的“南漖立白事件”。
2017年6月,陈广成为进一步扩大影响力,串联陈永坚、梁永耀、陈润鹏、陈家钧等人,通过“贿选”、“霸选”、“骗选”的方式“当选”为广州市荔湾区东沙街南漖股份合作经济联合社的理事长,并将其亲信、原七社社长陈润鹏扶植为该村的副理事长,负责农业、水利、国土、规划工作;将其亲信梁永耀、梁润昌扶植为该村的常务理事,其中梁永耀负责企业工商、环保、物业管理、市场、“三资管理”工作;梁润昌负责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治安联防工作;将有犯罪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陈永坚、陈家钧分别委任为该村的治安联防队长和物业经理;任命其亲信陈湛滔、陈灿宝、陈伟华为该村的物业管理人员;将何卓荣扶植为南漖经济联社的治安联防队副队长,聘用有前科劣迹的陈小虎、陈家琪、陈云灼等人为治安联防队员。此外,陈广成还将南漖经济联社的民生工程项目交由其弟弟陈广生负责经营,陈广生纠集其团伙成员陈焯贤、吴志辉、林嘉泳、李俊朋等人负责具体实施。至此,以陈广成为首,陈永坚、陈广生、陈家钧、陈润鹏为骨干成员,何卓荣、梁永耀、梁润昌、陈湛滔、陈达文、陈焯贤、陈小虎、陈家琪、陈云灼、陈伟华、陈灿宝、吴志辉、林嘉泳、李俊朋等人为组织成员的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团伙基本形成。
该组织成员践踏、破坏基层组织,牢牢把持基层政权。被告人陈广成上任后,即大搞“一言堂”,对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实施辱骂、报复,解雇一批非本组织的联社工作人员,将团伙成员纷纷安插到该村经济联社的各个要害部门,使基层政权沦为陈广成及其利益集团谋取私利的工具。
该组织有组织的多次实施强迫交易、敲诈勒索等违法犯罪行为,以攫取经济利益。为大肆敛财,将村集体土地或物业租给组织成员或利益关系人,对不屈从该组织的原租户林某某,则通过以言语威胁、利用村委权力不予办理相关证明、设置障碍等手段,肆意打压,逼迫其退出经营。假借“三线改造”之名,由陈广生纠集林嘉泳、李俊朋等人,以广州市龙溪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名义,肆意提高该村网络运营收费,强迫各网络服务公司接受其提出的合作条件,并通过以剪线、阻拦抢修等手段迫使长城宽带网络服务有限公司退出在南漖村的网络经营活动。通过团伙成员现场阻拦广州市中恒物业租赁有限公司修缮便桥等方式,敲诈中恒物业公司“便桥使用费”人民币72000元。
为组织及其成员攫取经济利益,陈广成、陈永坚等人对南漖村各市政道路和村道划分停车位,按月收取停车费,并对南漖村范围内停放的其他车辆进行锁车“罚款”,“罚款”所得由陈永坚、何卓荣等人负责管理、分赃,为组织成员提供福利。为大肆敛财,该组织成员采用威胁在建房主、阻拦进入南漖村范围内的混凝土车辆等手段,迫使南漖村范围内的在建房主,必须向其组织成员陈焯贤、吴志辉等人购买混凝土,垄断南漖村混凝土经营。该组织以组织势力、影响和犯罪能力为依托,多次实施强迫交易、寻衅滋事、敲诈勒索等违法犯罪行为,横行乡里、称霸一方。
黑恶势力的出现让南漖村的政治生态环境发生了改变。前期对外来企业的敲诈勒索,让投资者对南漖村望而却步,而后期对经济联社的把持,则让原有的经济发展千疮百孔。前后期的结合对南漖村村民带来最为直接的冲击,就是经济利益受损,并且期盼许久的复建房工程陷入长期的烂尾当中。“有些老人还未等到分房就已经过世。”有村民告诉记者。
在扫除黑恶势力之后,南漖村进入了重建工作,村民们再次感受到了变化真真实实的存在。“前年(2019年)我们村联社社员分配利润比2018年增加了42%,去年(2010年)又比2019年增加了42.69%。另外复建房的交楼也完成,大家都拿到了分房。”南漖联社党支部书记陈瑞贞说。
相比较过去,陈瑞贞面对的复建房工程同样有着1.5亿元资金的缺口——这是南漖村复建房停滞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政治生态环境的恢复,让南漖村经济联社用4000万元就解决了问题——陈瑞贞“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激活了复建房工程。
最直白的说法是,过去黑恶势力把持村委以及经济联社的年代,重要的工程项目被交由亲戚或者内部成员管理,在利欲熏心的情况下很难做到专业。政治生态环境的恶劣也很难让工程企业对南漖村经济联社产生信任。南漖村经济联社陷入“信用破产”状况。
“企业也能看到村容村貌的变化,所以在扫黑除恶之后,他们也会重新相信基层组织能够做好事情,能够真正为村子的发展建设着想。” 东沙街道办事处党工委副书记江国荣对记者说:“扫黑除恶肃清了不良之风,经济联社恢复了正常的经营管理秩序,尤其是经济联社进一步规范集体资产管理,严格落实财务管理制度和审计制度。”
“比方说你现在找我买这个房子,我只能欢迎,但也没法给你打折。” 陈瑞贞说,“我们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交给村里来决定,大家一起商量投票,一切都是透明的。”
在过去一段时间并非如此,不少的集体土地或物业被租借给黑社会性质组织的“自己人”,村民完全无法知道实际的租金情况。
如今走进南漖村,不仅仅是能看到复建房小区各家各户装修的热火朝天,还能看到村头榕树下老人悠闲的对弈,一条河涌穿过村落,清澈的水中游弋着几条小鱼。一边是干净清爽的村落环境,另一边则是在建的工地。南漖村村民的生活越来越有盼头。
“这边是我们原来办公的地方,现在在建地铁站。我们这个村的前景确实很好,要不要考虑一下?” 陈瑞贞指着一栋两层小楼和记者开着玩笑,脸上洋溢着笑容。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斌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彭文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