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饼,圆圆的,米白色,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缸里,缸身上贴着五个金色大字:“沙湾掟死狗”。
我是在番禺沙湾古镇一小店,遇见“掟死狗”的。小店老板很爽朗:“掟死狗,很硬,很香,要不要来几块?”不用老板说,就冲第一次看见明晃晃的“掟死狗”三个大字,我欣然买了一斤带上。
“掟死狗”,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炒米饼,也叫做“印饼”或“硬饼”,广州人笑称它为“掟死狗”,即是形容硬邦邦之意,很富有广府地域色彩。
硬梆梆的炒米饼,自带一股米香,因饼身很硬,吃的时候,不能大快朵颐,可以直接把它敲碎,一小块一小块来吃;也可以慢慢舔着,直至整块饼变软,一边舔一边就把饼吃进肚子里去。
吃“掟死狗”,不能求快,要花时间。老板很热心地提醒我说。
此时,我正在沙湾古镇溜达,时间缓缓,这美味小饼“掟死狗”,倒是很适合,缓缓地吃个透了。
我一边小口小口啃着“掟死狗”,一边随意地在沙湾古镇穿街走巷。入夜时分,我溜达进古镇的一条小巷,没想到呀,这小巷也叫“车陂街”。
看到沙湾古镇陡然出现的“车陂街”,我是非常惊奇的。
广州天河区也有条车陂街,现位于中山大道与黄埔大道之间。车陂村,始于唐朝,兴于宋末元初,千年古村,渊源长流。
想不到如今走到广州番禺区沙湾古镇,竟然又遇见了一条名字一模一样的“车陂街”。
沙湾古镇“车陂街”,自元代开始就存在,至今已有700多年历史,整条街道由整齐划一的青石板铺成。认真看了看,一旁还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有简单介绍:“车陂街位于沙湾亚中坊以南,东西走向,长约250米,因建于‘猪腰岗’上,故初名‘斜坡街’。民国时期曾更名为‘车碧街’,建国后又采用‘车陂街’之名。”
后来,我还问了沙湾当地的一些老人,他们说,陂就是斜坡的意思,因为车马可在此通行,而同义的‘陂’字代替‘坡’字,“斜坡街”改称为“车陂街”。他们还说,天河车陂街与番禺沙湾车陂街,这两街并无关联,也没有历史渊源。
虽然同名“车陂街”,也没有什么历史渊源,但看见同一个街名,我心中却很自然地升起一种亲切的情愫。
这种亲切的情愫,来源于“掟死狗”,来源于炒米饼。
天河车陂街人,喜欢叫炒米饼。我还在天河车陂街隆兴苏公祠的祠堂里,看到了做炒米饼的饼模、木槌。
当时祠堂里放着一排炒米饼饼模,村民苏文冾举起饼模,说起了天河车陂人的炒米饼情怀。他说,从前日子窘困,家里只要有人要出门,都必做些炒米饼。炒米饼用料简单,以米粉和糖为主,把大米炒至金黄色,再将大米磨成米粉,加入糖浆和成面团。然后在饼模上撒上米粉,放入和好的米粉团,再用木槌把粉团敲扁敲实,最后放在炉里烘烤,即成香喷喷的炒米饼。
出门时,带上硬梆梆香喷喷的炒米饼,方便携带保存,饿了就能拿来充饥。出门在外,身边常有一股香气环绕,心中也变得笃定了。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初,车陂人扒龙船,因为物质条件有限,也没有什么龙船饭可吃,只有便于储藏、便宜的炒米饼吃,炒米饼也成为了那段时期桡手们带在身上的一种用于充饥的龙船饼。硬梆梆的炒米饼,果腹,耐饱,陪伴着桡手们一路干劲十足地扒龙船。
后来,我去天河车陂庆云大街的顺坚花园喝下午茶,也曾经吃过圆圆的炒米饼;我去车陂广氮新村,和爱花的郑叔闲聊时,郑叔也端上来一碟炒米饼。用郑叔的话说:习惯了炒米饼的香味,总是忍不住吃上一两个,一个炒米饼下肚,心里才香得满心踏实哩。
一样饼,两个名,不管是叫“掟死狗”,还是叫炒米饼,其实都是早已深藏在广州人心中的一份美食印记,一种美食情愫,一如早已深深地烙印在广州人心里深处的那句童谣:“氹氹转,菊花园,炒米饼,糯米圆……”
【图文记者 潘小娴】
【编辑 橙子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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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潘小娴,作家,现已出版《美人香里说宋词》、《魅,自山中》、《云山花事经眼录》春夏秋冬四部、《最美的游戏》、《建筑家陈伯齐》、《会飞的蒲公英》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