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演”卖惨故事博取粉丝同情，打着“工厂倒闭”“血泪清仓”的名义，编造婆媳矛盾、出轨、破产、未成年寻母等故事卖货……近日，有市民爆料，短视频平台整顿过后，一些打着卖惨带货、演戏炒作的百万粉丝主播销声匿迹，但为了吸引粉丝、增加销售额，仍有主播改变“套路”卖惨。
业内指出，当观众的善良与恻隐之心撞上卖家刻意编织的剧本，“卖惨带货”无疑在挑战商业伦理的底线。
现象：孩子下跪卖苹果为奶奶治病筹钱为名引流带货
在快手一位拥有34.3万粉丝的主播镜头里，一个小男孩下雪天蹲在路边卖，为苹果生病的奶奶筹钱。“看到这个视频的人，给个双击，我买十斤苹果，给我个关注，我把所有的苹果全买了。”主播话音刚落，男孩随即跪下，喊道：“叔叔阿姨，给个双击关注吧，我想给奶奶治病。”
这条短视频吸引了12.9万个点赞，超过1652条评论。“加油！太可怜了”、“这孩子懂事孝顺，真棒！”……许多观众点赞并评价道。点开这名主播的主页，可以看到他每天都在快手小店上展示各色零食。不少观众因“小孩卖苹果”而感动，主动在这里下单购买商品表示支持。
记者发现，“小孩卖苹果”的故事却在很多人的镜头下上演。“卖苹果的小女孩感动了所有人”、“大冷天孩子在卖苹果，好可怜”……一样的故事，一样的画外音，只是换了上传账号与出镜儿童。不少账号除要求观众关注外，更是直接将一些商品展示在评论区。
“如果大家想帮助这个小女孩，就贡献自己的力量！”记者注意到，一直播间内，主播正在连麦另一带货主播，推销一款化妆品。主播表示，这款产品原价过千，如今以百余元的低价出售，是因为带货主播自掏腰包填补损失，非常“有大爱”。
但有网友向“家人们”喊话：“在情感直播间里面千万不要购买东西，都是套路。”她表示，视频里她所佩戴的项链就是在情感直播间里花费139元购买的，但是市面上一模一样的项链却只需要60元。“你要说他的东西不好的话，他会把你拉黑。”
卖惨主播获百万粉丝被平台频频封号
此前，名叫“光头哥”的网红靠卖惨人设在短短几个月内便收获了近140万粉丝，几个小号也连带着热度，增长了近100万粉丝。他一边痛斥那些不孝儿女，一边则呼吁粉丝救济孩子、帮助老人，在他直播间下单买东西。一个月内，光头哥收入在2000万元以上。
今年3月，抖音安全中心发布《“卖惨带货、演戏炒作”违规行为处罚公示》。公告称，平台已对卖惨带货、编造离奇故事、演戏炒作等行为进行违规处罚。近30天内，处理相关违规直播间446个，封禁违规账号33个，“光头哥”“徐忆情感电台”“权哥讲情感”“聊城—孙超”等12个百万粉丝主播一夜被封。4月16日，抖音开展第二期“卖惨带货、演戏炒作”违规行为专项，封禁313个账号，包含刘雯（每晚十点直播）、小白·晚安电台、珂珂仙女、木七为爱守护、于全通等24个超百万粉丝账号。
背后：剧本演员培训服务已形成产业链
据抖音介绍，“卖惨带货、演戏炒作”违规行为主要分三类：一类是，以调解感情纠纷为名的卖惨带货。主播在直播间编造婆媳矛盾、出轨、破产、未成年寻母等故事，演绎调解家庭矛盾、情感纠纷等夸张情节，并以此博取用户的同情心，诱导大家购买直播间内的商品。例如，“让我们伸出援手，帮帮这对失散二十年的母女重聚，您每购买一支手镯就是在为他们的团圆尽一份力。”
一类是，编造离奇剧情博关注来带货。剧情夸张到什么程度？“刚出生就会叫爸爸妈妈”，“89岁奶奶生了8斤重儿子”，“丈夫去世6年，打工途中又相逢”，在这些主播直播间内时常上演。
还有一类，则是利用用户的同情心来带货。例如，主播会经常在直播间里演绎团队矛盾、债务纠纷等剧情，并以此为由头，降价，甚至倾家荡产，来夸大商品的价格优势。
网友吐槽很多主播的演戏剧本情节上十分雷同。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从编剧、演员，到演员培训服务，这类直播背后已有完整的产业链。“拿来即用的短视频小剧本，只需4.5元一份，适合卖家用类产品。”某文化工作室的销售对记者表示，除了现成剧本外，还能定制剧本带货方案，客户只需提供产品信息、价格、出镜人数，售价在20元到几百元不等。与情感主播连线的演员被称作“麦手”。记者发现，网络上有不少“麦手”招募信息。“一天收入有200~300元，你跟主播说话唠唠嗑就有收入。不在意颜值、性别、年龄。”名为“麦手公开交流群”的QQ群里，出现了上述招聘信息。
除了招募信息之外，网络上还有不少培训“麦手”的付费资料和服务，内容包括提供麦手入门资料，以及将对方拉入各个“接单群”等，价格从30元到90多元不等。
专家：平台应加强事前、事中监管
“卖惨、演戏炒作式带货涉及虚假宣传，违反《广告法》有关规定，情节严重的还会构成虚假广告罪。平台作为直播‘场地’的提供者，应当承担行业责任、法律责任、社会责任。”浙江省公共政策研究院研究员高艳东向记者表示。
2020年9月，山东临沭人民法院审结了一起直播卖惨案件，被告人傅某借离异身份，装穷卖惨、直播骗钱，最终以有期徒刑三年、罚金十万元的代价，为自己的犯罪行为买了单。
近来，关于直播带货的相关规则不断出台。2020年11月13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会同有关部门起草的《互联网直播营销信息内容服务管理规定（征求意见稿）》对外发布并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拟规定直播间运营者和直播营销人员不得发布虚假信息，欺骗、误导用户;不得虚构或者篡改关注度、浏览量、点赞量、交易量等数据流量造假;不得知道或应当知道他人存在违法违规或高风险行为，仍为其推广、引流。直播营销人员或者直播间运营者为自然人的，应当年满十六周岁；十六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申请成为直播营销人员或者直播间运营者的，应当经监护人同意。
今年3月16日，市场监管总局对提升直播带货平台产品质量组织开展行政指导，向直播带货平台提出了包括提高质量意识、对直播带货产品质量进行自我对照和全面检查等六点要求。
当前，电商行业已经开始从野蛮生长进入到精细化运作的全新时代，由图文转化为直播、短视频的营销方式也将进入强监管时代。“目前来看，事后监管是我国对于互联网直播监管的主要手段，如约谈、罚款、责令整改、关停、吊销营业执照等，政府部门主要通过人工抽查、网民举报、记者暗访等方式来发现违法违规现象。”网经社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北京盈科（杭州）律师事务所股权高级合伙人黄伟建议，要加强事前、事中的监管，充分提高监管的技术水平，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手段，有效识别违法违规行为，及时处置一批有典型意义的违规案件。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倪明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倪明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