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杰出生于1989年，但他更愿意把自己归类为“90后”，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年轻一点。平时，他是一名滴滴司机。但在内心深处，他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是一个演员。他自从中专毕业后就一直有一个演员梦，从11年前开始，他就开始在广州当群众演员，并频繁咋各个影视剧中露脸。11年群众演员生涯，蔡杰演过几十个角色，他演过大学生、农民工、富家阔少、警察、黑帮打手，但演的最多的还是尸体。如今，他做滴滴司机，就是为方便自己可以随时出发，前去拍戏。蔡杰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有一部自己主演的电影能在影院上映，他也坚信会有这么一天。
因为广州文化产业发达，有很多电影制作公司，所以，每年在这里拍摄的电影也很多。蔡杰的手机上有很多“演员经纪人”，俗称“群头”的微信。“群头”主要负责对接剧组，向演员发送剧组招聘信息等。要想获得表演机会，一定要和“群头”搞好关系，这样，剧组有需要招群众演员时，才有机会。蔡杰说，很多电影在北京时就已经确定好了主演，到广东来拍摄时主要是临时招一些群众演员和特约演员之类的“边角料”，这就给他这样的群众演员提供了机会。
生活中的蔡杰
11年间卖过车卖过保险但始终没放弃演员梦
蔡杰的五官轮廓分明，眉宇间有一股俊秀之气。虽然皮肤偏黑，但这并不限制他的戏路，在剧组通过化妆后，他可以胜任各个角色。而对他拍戏制约最大的，是他带有浓郁潮汕口音的普通话。而这让蔡杰十分沮丧。他说，很多来自北方剧组，一旦有台词的角色，都要求演员要能讲好标准的普通话，而他带有家乡口音的普通话，往往成为制约他出演的缺陷。“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后来我去几个剧组试镜，群头跟我说，你的普通话怎么口音这么重啊。我才意识到这是个问题。”蔡杰来自广东揭阳的农村，他在广州读完中专后，便一直想当演员。他说，广州由于靠近香港，有很多香港剧组回来到广州拍戏，加上广州也有珠影这样的电影制作公司，所以，基本上一年下来，对群众演员都有需求。2010年，他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某剧组招聘群众演员，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尝试一番，没想到一下子就被选中了，当时负责选角的副导演还鼓励他说，“你的演技还不错，通过一番雕琢之后，将来应该是块当演员的料。”
没想到对方一句不经意的话，却改变了蔡杰的一生。“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在电影里演上角色，一定要有我演的电影在电影院上映。”2010年，蔡杰开始在广州工作。他先后做过多份工作，卖过车，帮别人的车上牌，卖过保险，但这些基本上都是兼职。他更主要的心思花在演戏上面，因为心里一直牵挂着演戏，蔡杰干这些工作都干得不太长久。在他卖车或帮别人的车上牌时，收入还不错，每个月收入有上万元。但为了自己的演员梦，蔡杰还是决定放弃这份轻松稳定的工作。“有时群头一个电话，我马上就得离开去片场，所以，我的每一份工作都很难坚持长久。”
蔡杰扮演的谭平山
当群众演员一天200元演的最多的是尸体
11年群众演员生涯，蔡杰演过几十个角色，他演过大学生、农民工、富家阔少、警察、黑帮打手、清兵，多数情况下都是跑龙套，顶多有一两句台词，有时甚至连脸都不能露。当然，演的最多的还是尸体。“通常是被主演或者反派一刀毙命，或者一枪毙命，然后就要应声倒下。”蔡杰说，演尸体有尸体的好处，就是可以露脸。
对于群众演员来说，能有自己的代表作品是非常不容易的，哪怕在一部戏中有1秒钟的露脸，那都是相当了不得的。去年，在郭富城担任主演的一部戏中，蔡杰有和郭富城演过“对手戏”，当时，蔡杰淹的小混混要去扯郭富城的衣服，这部戏现在还没上映，蔡杰后来去看这部戏的片段，自己在电影中一闪而过，露了个侧脸。“大概也就0.1秒吧。”蔡杰苦笑着说。
在蔡杰看来，在剧组里，群众演员是最没地位的，群演就是人肉道具，工作人员前一秒钟还毕恭毕敬地对大牌演员点头哈腰，转身对群众演员呼来喝去。要是有群众演员“不识眼色”，在主要拍戏时一不小心出现在镜头里，那肯定少不了被群头一阵痛骂。“这种情况我见的太多了，有一次，一个女孩子，估计是第一次当群众演员，演的是2008年南方冰雪灾害大家在火车站愁眉不展的一场戏，结果那个女孩在现场却面带笑容。后来，现场导演就对这个女孩一顿劈头盖脸痛骂，说了好多难听的话，那个女孩子当场就哭了。”
蔡杰在片场
群众演员一般都没有脸部特写，在戏里露脸，是很多群众演员毕生的目标。在戏里，群演们也要争位置，尤其是靠近主演的位置。有时还要花不少小心思。在拍演员的戏时，群众演员一般至少要在五六米远站着。有些群众演员为了露脸，故意站在离主演比较近的地方，如果当时主演这一条拍得很好，他自己也不想再拍一遍，导演为了省事，有时也就放过了，群众演员这时就获得了露脸的机会。
即便是群众演员，也分“三六九等”。最基层的为“群特”，一天工作8小时，大约200元，超时每小时10元；另外还有“特约演员”，特约又分小特、中特、大特，根据戏份多少来分，日薪则分别300元、500、800元不等；如果群众演员会点武术，则可以做武行，武行一天下来大概有800元收入。“比如说，你看到电影中黑帮火并，两帮人在一起打着武器对打，在前面露脸的那几个，都是武行，他们还需要做出摔倒、翻滚等动作，有时很危险，还要跳进水里。有些武行，一天下来，浑身都是伤。”
混得最好的则是“角色”，价格则根据具体角色而定。还有一类则是跟组演员，跟组演员时刻跟着剧组，每个月可能有5000左右的固定月薪。
蔡杰（中）在片场吃盒饭
一边当滴滴司机一边等待机会
可能因为长相老程，今年还不满32岁的张杰，经常被要求出演一些比自己实际年龄大得多的角色。比如，粘上胡子，演一个50岁的大叔。“有时我心想，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但没办法，为了能有戏可以演，也只好拼了。”
最近，蔡杰刚刚作为男二号主演了一部电影，名字叫做《毕业第一年》，讲的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大学生毕业后在南方某城市创业的故事，因为自己长相老成，刚好契合片子中的角色。影片的主角是一名1995年出生的上戏科班生，女主角是一名长得比较漂亮的演了很多年戏的跟组演员，蔡杰虽然是男二号，剧中却没有女二号，这让他很是失落。这部戏主要在广州从化和佛山顺德取景，前后拍了大约一个月时间。让蔡杰感到遗憾的是，在这部戏中他没有片酬，导演跟他说，剧组很穷，也是四处筹钱，才把电影拍摄完。为了能多一次出演机会，蔡杰只好答应零片酬出演。这部电影预计会在明年国庆前后上映。这也是蔡杰迄今为止戏份最多的一部电影，在他看来，这也是他演员生涯中的高光时刻。说起这部电影，他眼神中满是期待，拿出手机给记者看他在电影中的剧照。
蔡杰说，自己并非表演专业科班出身，他不跟别人拼颜值，只想靠演技能有出头之日。为了解决自己普通话口音的问题，蔡杰下载了一个APP，每天自己要苦练半小时普通话发音。除此以外，他每天还要对着一些老戏骨的表演片段，反复观看，有时如痴如醉。他特别喜欢的演员是张嘉译、陈建斌、陈道明这样的老戏骨，蔡杰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自己的表演也能和这些老戏骨一样自然，一个眼神就能传情达意。所以，他特别爱看《演员请就位》这种节目。由于经常在剧组，有时也能见到一些大牌演员，他就向一些资深演员请教，自己的戏路该往哪个方向发展。有几位演员老师告诉他，他可能比较适合走搞笑路线，像黄渤、王宝强这种风格。从那以后，蔡杰经常看一些搞笑风格的影片，比如《疯狂的石头》《泰囧》，主要是琢磨电影中演员如何把那种搞笑的表情拿捏到位。
当滴滴司机的蔡杰
几年前，蔡杰买了一辆车，主要是因为有时群头在微信里吼一嗓子，他就需要赶到，所以有辆车会方便很多。如今，蔡杰的工作是一名滴滴司机，这样，自己就可以控制工作时间，当自己有空的时候，就可以接单拉客，当有戏要拍的时候，就可以随时抽身去拍戏。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靠着当群众演员，蔡杰一个月有5000元收入，但每个月看电影花去了他不少支出。“每次进电影院看电影，我都觉得很神圣，我都梦想有一天我也能出现在大荧幕上。”他一直想“干票大的”。自从这次担任男二号之后，他的“胃口”也大了不少。“说实话，现在那些没有台词的群众演员，或者去当背景板的群众演员角色，我都有些看不上了，我希望自己能有所提升。”
这些年，蔡杰一直想到横店去当几年“横漂”却一直没有机会。主要是他担心自己的普通话不过关，到了那边接不到戏。“在广州，有很多粤语电影在这里拍，我只要说粤语即可，普通话不标准也没关系。但到了横店，北方来的剧组，普通话都说不清楚，怕是很难获得机会。”另外一个原因是没钱。几年前，蔡杰的父亲经商失败，父母也从广州搬到顺德居住，父母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他去圆自己的演员梦。
不过，好在父母也没有反对蔡杰去追梦。今年32岁了，父母也没有催着蔡杰结婚。蔡杰说，他暂时还没有考虑结婚的事，眼下更紧迫的是，让自己获得更多表演的机会。
前段时间，因为过于奔忙，蔡杰做了阑尾炎手术。他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思考自己将来的路怎么走。相比一名滴滴司机，蔡杰在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是一个演员。“是的。我是一个演员。”在蔡杰看来，演员也有自己的修养，比如，在演尸体的时候，千万不能动。比如，在剧组会有很多明星，明星在拍戏时，没有经过批准，是不能拍照的，因为剧照不能提前泄露出去。
蔡杰（右二）和剧组演员分享《毕业第一年》创作心得。
尽管收入不高，但蔡杰的精神生活却很丰富。11年间，他先后在十多部影视剧中出演，还在片场见过很多明星，有时甚至和明星演“对手戏”。“去年林峰与刘涛主演的《星辰大海》，我在里面演一个酒店小跟班，林峰过来时我会和他打招呼；去年12月，郭富城在广州拍《我的爸爸不一样》，我在里面演一个副厂长，和郭富城也有对手戏；去年年底吴磊主演的电视剧《我们的时代》，我在里面一个上世纪90年代的农民工，带头喊了几句台词，到时会有镜头；之前在《携手1924》，我在里面演谭平山。”说起自己演戏的这些细节，蔡杰兴奋得停不下来。他还专门把自己出演过的影视剧制作成了PPT，每当自己遇到低谷时，他就会翻看自己的这些照片，激励自己。
蔡杰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大明星、男主角，所以他想等自己收入高点了，想去北京电影学院进修表演。“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蔡杰说，虽然自己是一名滴滴司机，但自己的演员梦不会停下，他相信自己会成为一名好演员，他也会朝着这个梦想一直努力下去。
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实习生吴迪诗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蔡凌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