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禺沙湾古镇，古色古香的街巷纵横交错。在珠海何公祠隔壁“蹈和巷”巷口，可以看到孔雀形象的扣子博物馆标志牌，拐进蹈和巷就是“超美堂巷2-4号”。一个竹韵古风的院落，古老的门墙上镶嵌着唐草纹样花砖，门楣上悬挂着“扣子博物馆”的牌匾。透过古董雕花木门朝里面一望，繁花锦簇的唐草花园里迎面是一幅对联“纽小乾坤大，扣微学问多”。
一次偶然邂逅促成的“美丽事业”
扣子博物馆的女主人刘冰青馆长，出生于潮州饶平，成长于广州。原为室内设计师的她，每次到香港只要有时间一定会来到“古董街”荷里活道走一走，寻找装饰素材和灵感。九年前的一天，她顶着烈日来到古董街，忽然见到一块白布上放着几十枚形态各异，闪着珠贝光泽的物品，近前一看，她立马被那精湛的工艺、特殊的材质和独特的设计风格给迷住了，见摊旁无人，便细细地欣赏起那美若艺术品的物件来，不禁好奇它到底从何而来，因何而生？迷恋于那精美的雕刻与设计，不知不觉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从远处走来，原来这些“宝贝”都是她的，全部都是纽扣，是老奶奶花了半辈子时间收藏的，“也许见我真的热爱，而且还在烈日中等了她一个多小时，只见她把家里，墙上、桌上、椅子上……满满的成千上万枚纽扣，全部打包到了袋子里，看着那些布满灰尘、胶水，有些是一排排钉在纸板上的纽扣，心里除了感动就是震撼！而更加让我震惊的是，老奶奶居然将所有的纽扣全部转赠予我！老奶奶说：希望有个人可以帮她传承，让这种不一样的美能被更多的人分享。”
刘冰青回来之后，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将这些尘封多年的纽扣清洗干净，按材质分类整理，纽扣中，有贝壳、金属、木雕、牛骨、天然的木屑压制、树脂、玻璃，还有色彩缤纷的糖果色系列。她不禁想，如何才能以最佳的形式，用自己的感受和理念去呈现出这些多元的纽扣艺术呢？
2018年7月，刘冰青在始建于南宋的沙湾古镇中，签下一栋始建于清末年间有着300多年历史的老民居。用了两年多的时间修复这栋古建筑，把这里变成了一座竹荫静谧，四季花草繁盛的生活艺术体验馆。她将自己珍藏的古董扣子、古董瓷器、雕花古董床、古风木雕以扣子中的文化主线融合设计成了中西文化结合的扣子博物馆，营造出一处“方寸间见天地之阔”的闹中取静的空间。
她最初想将这里命名为“古纽奇缘”，但当听到那句“人生的扣子从一开始就要扣好”，她想到，为什么不直接叫做“扣子博物馆”呢？这不是更清晰，也更有意义吗？
馆藏1万多枚扣子全部纯手工制作
在扣子博物馆的主展厅里，一枚枚精美的古董扣子按不同的历史时期与文化元素、装饰艺术分别陈设在简约的玻璃壁柜中。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一枚融合了丝绸之路西汉金饼与贵霜帝国和拜占庭帝国金币样式的金饼扣子，这些扣子通过刘馆长的再创作与设计，以金属、织物等材料的编织连缀在一起，演绎成了现代的珠宝挂饰、手镯、戒指。多面体形、金字塔形、金丝圆珠……许多扣子乍一眼看上去，不会让人想到它们是扣子，更像是精工雕琢的珠宝。刘馆长告诉记者，这批古董扣子的制造年份，集中在距今60-100年之间。她曾向许多从事纽扣生产、服装设计等领域的专业人士详询这些扣子的发展脉络，却无人能够完全说得清楚。但服装产业的朋友告诉她，这些扣子，在今天工业化流水线生产的环境下，是无可复制的，因为每一枚都是纯手工匠造，无论加工还是缝缀都只能依靠人手，每一枚都蕴含着独一无二的文化元素。
为了更好地解读这批扣子中的文化元素，驱动着刘冰青自己开始钻到这个小众的研究领域之中。有一天，她在一幅敦煌壁画的图片中，看到当中的一尊佛像臂上，装饰着一枚蓝色的圆形饰物，这不就是自己有的其中一枚扣子的样式吗！这个重要的启发，让她对扣子中深藏的中西文化的交流、互鉴，有了独特的理解。
刘馆长说，要理解扣子里蕴藏的传统文化，需要有更广更深的文化视野。于是她开始专注于中西文化之间的交流与探索。主展厅中有一张贯穿了扣子文化主线的“馆藏之宝”的清末雕花古董木床，上端中部装饰着象征古罗马的鹰徽和宝球，宝球下是在古埃及东方文明中有着重要装饰意义的莲花纹样，莲花纹两侧是延伸开去的卷草纹样，唐朝时期由卷草纹样与中国祥云纹样融合发展而成的唐草纹样。而古董扣子中有一枚恰恰的唐草纹样的代表。这张古董床里面所蕴藏的东西方文化交融，与古董扣子里的艺术元素交相辉应。
刘冰青指着一枚金灿灿的扣子对记者说，“它所运用的技术，叫做织纹雕金。这是在文艺复兴时期之前已经失传的一种一种雕金工艺。后来被意大利的布契拉提家族将这种技术传承发扬，继而成为珠宝品牌标志性的制作工艺。”另一枚以秦朝和氏璧样式设计的古董扣子，内嵌镂金雕刻唐草纹样，也是中国历史时期装饰艺术的代表。金色卷草纹的扣子，以及基底独特的配色，表现出丝绸之路文化记载，是中西方文化交流的独特见证。还有一枚深蓝为基色，嵌有宝石矿物粉末的圆形扣子，是敦煌壁画中壁画上常见的宝饰样式。
中国是全球扣子最重要的生产制造基地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扣子其实是由中国传入欧洲的”，刘冰青介绍。最开始在欧洲，扣子并非作为扣搭衣服的使用物件使用，而是作为一种显示身份的装饰品，所以通常采用类似奢侈品路线的加工方式来完成，价格不菲。现代西服搭配中常见的袖扣，与这种使用方式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直到现在，中国也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扣子生产制造国。
周朝反映周王朝礼仪的《周礼》、《礼记》等书中出现了“纽”字，“纽”是相互交结的纽结，也就是扣结。在秦代兵马俑的衣甲上，就能看到类似纽扣的部件，说明中国人使用纽扣的历史非常早。早期的纽扣是以布帛为主料盘缠而制作，一直延续到今天还在使用。元代，因为草原游牧民族善骑射，喜游动，在服饰上要求紧身灵便，因此一般所穿貉袖对襟处，自领口向下均匀排置纽扣四枚，扣为圆形硬质物所制，缝钉于襟缘，材料发生了变化。元末至明代，无论官民，在衣服上已大量使用纽扣，这是社会发展后，当时人们对纽扣的需求和制作水平提高的反映。明代开始出现金属纽扣，，贵族、富豪人士衣装上的钮扣多以金、银和玉石之类珍贵材料制作，且大多镂饰吉祥图案花纹，镶嵌珍宝，装饰性远重于实用性，以达到表达身份、地位的象征意义。
14世纪，中国人把子母扣传到了欧洲。当时剪裁合身又带有纽扣的衣服都是由专业的设计师设计的，只有男人使用，女性使用者较少。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甚至曾用1.3万枚珍贵纽扣镶制一件王袍。有名望的家族、重要的建筑、盛大的活动等也都各自留下了相应的纽扣。就连一场小小的农作物比赛，主办方都要使用特别定制的纽扣。17、18世纪，男式服装日趋繁复。真丝、刺绣、绸缎、蕾丝，还有天鹅绒等各种华丽的材料都被运用到其中，纽扣自然也要和它们相称。于是，每一粒小小的纽扣都要经过珠宝设计师的精心打造，再由艺术家在其表面进行第二次美化。这样的纽扣堪比艺术品，流传的不多，价格不菲。一个贵族家庭一般都会收藏50到150个材质、颜色、风格各异的纽扣。除了一件衣服上四五个用来穿衣的固定纽扣外，剩下的纽扣都会像项链一样穿在铁丝上，只在主人出席社交场合时才轮番亮相。而用金银丝精工制作的各种纹饰图案更是纽扣中的“贵族”。
是扣子博物馆 也是生活艺术体验馆
“纽扣，是扣件（Fastener）这个服装辅料大类中非常有趣的代表”，所有的扣件，除具有令衣服方便开合穿脱的功能以外，使用得是否恰当有时会大大影响一件衣服的穿着体验。纽扣的形状和使用方式，也与服装的演变密切相关。由于西方衣物造型在进入文艺复兴时期后分外强调塑形功能，人们似乎发现，在关键部位使用纽扣，特别能勾勒身体线条如腰部、手腕等等，因此纽扣被大量使用。
纽扣虽小，却可以反应一个国家甚至一个民族的特点：来自中国的纽扣，往往是充满中国风情的，最常见的就是刻有复杂花纹的、漆朱红漆的纽扣，可以是木头扣，也可以是金属扣。南美棕榈树果实经过窑烧烘焙制作而成的象牙色纽扣，充满了南美特有的野性风情。来自法国的纽扣，最有名的就是富有彩色绘画的精品陶瓷纽扣。来自波西米亚的纽扣，最常见的就是晶莹剔透的有色玻璃纽扣…
从开馆以来，疫情前这座小小的扣子博物馆接待了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3万多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来访参加者。经历了新冠疫情的影响，现在馆里恢复了预约开放参观。
平时，馆里经常举办以扣子中的传统文化元素结合沙湾古镇的传统元素的创意大赛、展览等活动，也时常走进学校、幼儿园，让孩子们通过小小的纽扣，通过绘画体验学习传统文化的美好。
我们烧制了很多素胎的纽扣，可以让孩子们在陶瓷扣子上绘画”，刘馆长说，“孩子们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常常让我们惊叹。有时候，我们还能从孩子的绘画里看到敦煌的色彩与画面。”也许，这就是扣子博物馆对传统文化的传播所带来的社会价值与意义！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卜松竹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卜松竹 王维宣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王维宣 卜松竹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戴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