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李波
你的人脸信息被一些商场门店的摄像头自动抓取，你的简历以7块钱的价格被售卖给陌生人，家里的老人可能会被不知名的手机清理软件推向诈骗陷阱……信息时代里，消费者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让企业和消费者都提心吊胆的“3·15”晚会落下了帷幕。时隔一年，消费者又再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和不可思议。
如今，多数上榜企业都连夜致歉表态，有关部门也迅速介入调查。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套路。网友也习以为常，并化身为看客，围观涉事企业微博，不敢有太多期待，因为他们知道，晚会之后，热度散去，留下的往往是一地鸡毛。
被贱卖的个人信息
“金三银四”，每年的三四月份是人才招聘高峰期。有些应聘者们没等到求职单位电话，却接到一些来路不明的骚扰电话。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是因为招聘平台背后的简历交易产业链。
线上渠道逐渐成为求职者主要求职方式。一项求职调研报告显示，有83.5%的求职者使用过线上渠道找工作，只使用线上渠道的求职者达到39.8%。
TalkingData一项2020年毕业生求职研究报告显示，2020年大量招聘、求职需求由线下转为线上。
图｜TalkingData2020年毕业生求职研究报告
去年5-10月，智联招聘、前程无忧的平均日活用户数均在200万以上。智联招聘声称拥有1.8亿用户，猎聘曾对外宣布个人用户数已突破6000万。在APP上，前程无忧称有846.09万的活跃用户数，位列同类产品首位。
用户上亿，掌握如此海量个人信息的招聘平台却能轻易地对外泄露用户简历，实在令人咋舌。
在央视报道中，记者在一个名为“58智联粉”的QQ群里，仅支付了7元钱，就买到了一份智联招聘上的求职者简历。简历上求职者的姓名、性别、年龄、照片、联系方式、工作经历、教育经历等信息一应俱全。
图｜7元钱就能买到智联招聘上求职者详细个人信息的简历（来源：央视财经）
在智联招聘上，企业账户只要交钱办理会员，就可以不受数量限制下载包含姓名、电话及邮箱地址等关键信息的完整简历。
除了简历打包买卖，网上还有出售企业VIP账号子账号、辅助软件的商家。
只要通过通过企业账号发布招聘信息，等待求职者投递简历，就能直接将简历提取出来售卖或直接利用，十分方便。这样的漏洞也发生在前程无忧和猎聘网上。
图｜企业账户、辅助软件也同样被打包出售（来源：央视财经）
简历交易并非太阳底下的新鲜事。2019年媒体就对简历产业链做过调查，知名求职网站的一手简历每条价格1.8～2.5元，二手简历每条价格在0.8～1.5元之间。其他求职网站每条价格0.6～1元。简历按照是否售卖过分为一手和二手。
在智联招聘上，根据求职者的学历、工作经验、薪资水平等条件，简历的下载价格分为三个等级，校园简历为40元/份，白领简历为60元/份，金领简历为100元/份。
所谓金领简历，指的是“985”“211”本硕连读、在行业内有5到10年经验、年薪在30万元以上的高端简历。
QQ群批量购买，用企业账户获取简历，这两种方式让大量的个人简历信息流入黑市。利益驱动下，打着“简历代下”名号的地下交易变得普遍。每位求职者，都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黑色产业链上被利用的一环。
近年来，各地警方破获多起类似案件。警方在其中一个嫌疑人的一块硬盘当中，存储的这种公民简历数量就有700多万条。
网络招聘的纠纷呈高发态势。企查查数据显示，目前我国共有网络招聘相关企业1.72万家。据统计，网络招聘相关的裁判文书共有2585份，从案由类型来看，诈骗罪以272份位列第二，仅次于劳动争议类型（1015件）。
来源｜2011-2019年中国网络招聘行业市场规模逐年扩增（来源：前瞻经济学人）
今年“3·15”晚会，无论是人脸识别还是简历交易，个人信息安全如何保障成为重要话题。去年9月，《南风窗》也对人脸信息交易做了调查。花费200万元，或可购买100万条包含人脸图片、姓名和联系方式在内的女性人脸数据。
在大数据时代，信息成了一种资源。海量的信息，意味着巨大的财富。如此一来，随时随地可能泄露的信息对于个人而言，就成为了一种潜在的危险。
“3·15”，“道歉日”
3月15日除了是国际消费者权益日，更像“道歉日”。
晚会还没到，企业的道歉就早早开始了。先是餐饮行业带来预热。小龙坎火锅南京等门店被曝后厨应聘不看健康证、许多菜品不清洗、小龙坎火锅发芽土豆削削接着用等多项问题。
话题“小龙坎火锅用扫帚捣制冰机”一度冲上微博热搜第二，带来了“3·15”的氛围。
昨天下午，@小龙坎火锅 发布致歉声明，对涉事门店立刻停业整顿，全力配合政府监管部门的工作。将继续对全国门店展开长期性的严格自查，全力保障消费者食品卫生安全。
图｜小龙坎火锅致歉声明
“3·15”晚会播出后，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15日当晚，智联招聘、猎聘网、前程无忧发布声明，将联合抵制一切侵犯求职者权益的不法行为；
英菲尼迪对变速箱问题致歉，将会和车主一对一解决问题；
长安福特对变速器进水生锈问题致歉，承诺免费提供维修；
科勒卫浴连夜拆除有关门店的摄像设备，16日清晨致歉，对采集信息不做保存、分析和转移。
晚会曝光UC浏览器和360搜索存在的违规投放虚假医疗广告行为后，UC浏览器和360搜索当晚在vivo、OPPO等应用市场立刻被下架。
15日晚，河北沧州市委副书记、市长梅世彤针对青县存在部分经销商贩售瘦肉精羊肉问题表示，已经组织力量进行调查，并要求青县县委县政府彻查到底。河南省在全省范围内彻查“瘦肉精”羊肉流向。
16日早晨，揭阳市连夜成立联合专案组，查封有关涉案场所，查扣问题钢材一批，控制涉案人员15名。
道歉很快，反应迅速。然后呢？似乎没有人再去关注道歉之后问题的解决。
在去年的晚会上，还有手速更快的涉事企业。趣头条、嗨学网都在尚未播到企业问题的时候就早早地在官网、官方微博上进行了回应、道歉。网友看乐了。先低头的乖巧姿态总是没错的。
图｜去年被央视点名后，嗨学网发表的致歉声明
但令人失望的是，一年过去，风水轮流转了，问题仍在那。比如去年被点名的在线教育平台嗨学网。
嗨学网被曝光存在营销骗局、退费难问题，大量学院陷入“考过成空，退费无门”的困境。当时嗨学网回应称，第一时间成立特别工作组，对相关事件展开调查，并将及时向社会公众通报进展。
但盐财经记者注意到，如今一些消费者依然在网络平台上反应被嗨学网欺骗上当、要求退钱却被拉黑、口头承诺等问题。
企查查显示，嗨学网全称为北京嗨学网教育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去年“3·15”晚会以后，该公司因教育培训合同纠纷而被起诉了199次，在今年1月份以来的39次纠纷里，全部被判解除教育培训合同并退还一定费用。
在2021年一份在线教育电商消费投诉数据与典型案例报告中，嗨学网获“谨慎下单”评级。报告将嗨学网诱导消费课程、退款遭拒的两个投诉列入典型案例。
图｜2020年嗨学网电商消费评级数据（来源：电诉宝）
15日，有消费者打上“315维权”的有关话题，投诉嗨学网的虚假宣传问题，要求退款。315热热闹闹，但只是今年的主角换了别人。
当我们在讨论 “3·15晚会”时
今年315是第39个国际消费者权益保护日。
诞生于1991年的“3·15晚会”如今也走过了31个年头。“3·15晚会”见证了消费环境的变迁和消费者维权理念的变化，晚会主题的变化也折射出时代的变化。
上世纪90年代，《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刚刚出台，“3·15晚会”不断向消费者普及消费维权意识。
2000年后，晚会将各行各业内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欺骗行为和违法内幕搬到消费者面前。2010年前后，食品安全问题受到举国人民的关注，《食品安全法》开始实施。互联网发展以后，新型骗局和电商消费类问题开始成为晚会关注的重点。
“3·15晚会”是消费者每年所关切消费问题的一面绝佳镜子。
根据中国消费者协会近年来公布的投诉数据，食品相关的投诉排名自2016年起逐年上升至第一位，是消费者投诉热度最高的领域。
图｜2020年食品类商品投诉量居具体商品投诉首位（来源：中国消费者协会《全国消协受理投诉分析》）
所谓“民以食为天”，每一年食物问题都牵挂着消费者的心。今年的被曝光的瘦肉精羊再次敲响了食品安全的警钟。
与此同时，生鲜电商及社区团购等网上消费成为近年来快速发展的新业态，食品的新鲜问题、安全卫生状况都是消费者关切的问题。
汽车及零部件、通讯类产品、服装类产品近些年投诉量维持高位，长期位列中消协产品投诉排行榜的前五位。
在“3·15晚会”上，汽车行业的维权事件、手机里的骗局等案例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根据公安部数据，截至2020年6月，全国汽车保有量达2.7亿辆，全国汽车驾驶人数量为4亿人，汽车安全不容小觑。
图｜福特翼博车主描述车辆故障情况：“这个车有时候像疯了一样，有的时候加不了挡，有的时候又减不了挡。”（来源：央视315晚会）
中国手机拥有量在全球位列第一，新型的手机诈骗层出不穷，而手机又与个人的信息紧密相连，通讯行业的消费安全也十分重要。
“各大公司提前开始编辑道歉申明并存草稿，晚会‘点名’点到的就发出来，没点到的就存起以后哪天爆出来再用。”
“上联：年年曝光年年罚，下联：年年道歉年年跪，横批：原汁原味。”
类似的段子在网络上随处可见，这既是一种吃瓜心态，也暗含着消费者普遍存在的失望情绪。
图｜网友吐槽315晚会应该一季度一开
事实上，随着互联网的快速发展，315承担的投诉功能也不断分流至越来越多样的维权售后途径。
2000年，中国消费者协会共受理消费者投诉70万件，解决率为96.17%。到了2020年全国消协组织共受理消费者投诉98万件，投诉解决率76.29%。可见消费者市场整体环境仍有很大改善空间。
消费者也开始习惯联络官网、公众号、小程序以及通过网上曝光等方式反映自身诉求。比如上线于2018年的黑猫投诉平台到目前平台累计投诉量超330万，今年接收消费者有效投诉240万件，可见增长迅速。
图｜2020年黑猫投诉平台全年投诉量（来源：《2020年消费者权益保护白皮书》）
通过平台推动，约8成的投诉得到企业响应，超过6成用户的投诉得到有效解决。这无疑是件好事。渠道的多样，代表着消费环境的日益清明。
“3·15”晚会，让企业在这一天绷紧神经。
今年央视“3·15”晚会的主题是“提振消费 从心开始”。但提振消费或许容易，从心开始却要久久为功。
作者 | 李 波
编辑 | 何小民
排版 | 张茜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