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张旦珺
一夜间,很多人都在寻找庞麦郎。
汉中市精神病医院的医生查遍了整个住院系统,确定没有一个叫做“庞明涛”的病人;有人加上了他本人的微信,但依旧无法取得对话。
3月11日,庞麦郎的经纪人白晓发布视频称,庞麦郎患有精神分裂症,目前已经住进精神病医院,商务活动也难以继续。
白晓向公众告知庞麦郎住院的消息
白晓提及,早在2018年,庞麦郎就因为病情多次中断商演。
当然也有一些鼓励的话语,比如“今麦郎的确有特色”。
庞麦郎抖音视频下的留言
一位英语老师留言:“永远支持庞麦郎!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伴随着一串玫瑰与大拇指的表情。然而当我私信询问时,她对此否认道:“不喜欢,庞麦郎的歌接受不了。”
“越做越惨”,白晓在一个纪录片中直接吐露了二人生存的困难。滑板鞋的旋律还停留在众人脑海,庞麦郎却已少有人问津。事实上,从2016年下半年开始,巡演逐渐变得难以为继,后来每一场的票房规模只能维持在二三十人。
“惨的时候十几二十张”,图为白晓在纪录片中接受采访
一次庞麦郎去北京演出,扣除场地费2800元后,与白晓两人拿到1650元,再减去火车硬卧和快捷酒店的费用,还剩下六百块钱。
在纪录片《做梦的庞麦郎》里,他用手掌做成扇形靠近嘴边,用每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悄悄地对朋友说:“宁强不叫宁强,叫古拉格。”
现实和他心中的世界并不相同,这是一片摧红过凤姐与杀马特的土地,草根选秀也正是当时时代的主题。2013年,已经写了十几首歌的庞麦郎来到北京,在一次小型选秀中,华数唱片的运营总监看中了他的气质,决定包装《我的滑板鞋》。
收益分成是二八分,庞麦郎二,华数唱片八。拿到身份证后,庞麦郎就连夜逃离了北京,在他原本的印象中,北京可能是一个比汉中更像“魅力之都”的城市,从他的文字可以看到内心受到的冲击:“为什么北京也会有这么坏的人呢?”
庞麦郎在演唱,图片出处见水印
离开北京后的那段时间,庞麦郎蜷缩在上海的一家旅馆内。一些商演活动找上门来,他发现赚钱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站一次台,2万;唱两天歌,4万。
庞麦郎总是很有自己的主意。2018年,音乐综艺《中国新说唱》向他抛出橄榄枝,他觉得“说唱”二字限制了自己的曲风;以前也有电视台请他去做节目,但他认为地方台格局太小,在国际上推广歌曲才是正途。
他拒绝了那些众人眼中的诱惑与荣耀,坚定不移地走着自己的音乐国际化道路。
在这件事情上,白晓是更懂他的人,庞麦郎看似百般挑剔,实则是害怕上电视。他在文章里写:“媒体报道留下的阴影,使得他很难再信任别人,在我们大多数人看来,上电视、拍短视频、做直播,能顺顺畅畅地收获名利,他就是觉得危险重重。”
庞麦郎就像一个现代都市的闯入者,拔剑四顾,却心中茫然。他并不了解那里的通行规则,“滑板鞋”爆红后,庞麦郎不清楚在一纸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逃离那家他讨厌的公司,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华数唱片旋即起诉庞麦郎违约,当法院人员通知他此事时,他对着电话大喊:“我不认识你!”
“华数”起诉庞麦郎
由于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的确定义务,2016年7月,庞麦郎被列入全国失信名单,无法乘坐飞机、高铁与软卧。
走红将庞麦郎抛向了人生高地,但显然没打算接住他。理想与现实屡次事与愿违,让庞麦郎变得脆弱又充满戒备,他觉得自己是一块流油的肥肉,心怀不轨的人藏在暗处,谁都想咬上一口。
由于对规则缺乏了解,庞麦郎面对众声喧嚣时,失去了自我陈述的权力。他说的话被不同的人咽下、咀嚼,再按照不同的理解被吐出、传递。
他在《我将停留在哪里》里唱:“我多想回到故乡重温那时的美好,我多想回到故乡找到儿时的伙伴。”
然而,故乡也不是他避风的港湾,和歌里唱的不同,庞麦郎从小性格孤僻,没有什么玩得来的朋友,儿时最好的伙伴是姑姑家的奶牛。
庞麦郎出名后,认识他的老乡在网上骂他。他的父母曾经对媒体说,实在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真的管不了他”。
无论在城市还是乡村,庞麦郎都是一个孤独的人。他的父母并不了解他的精神世界,商演活动减少后,他们只知儿子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创作音乐”,有谁进他的屋子,他还会发脾气。
根据红星新闻的报道,庞麦郎不会做饭,饿了就让母亲给他做饭,他经常在家摔东西,并且胡言乱语。
庞麦郎的父亲
经医生诊断,庞麦郎患有精神分裂症。
他真正地变成了一个“怪人”。
白晓说,他与庞麦郎的故事很像《堂吉诃德》。在那本经典小说中,一个生活在乡村的中年人将自己取名为唐·吉诃德·德·拉曼却,在骑士绝迹的时代,拉上邻居去行侠仗义。他在外四处碰壁,最后从自己的幻想中苏醒,然后死去。
一篇报道提及,2016年,庞麦郎的工作计划包括成立一个名为“联合国”的新国家。这个计划的灵感来自迈克尔杰克逊的梦幻庄园,那个豪华美丽的游乐园,一直免费给全世界的孩子开放。
受到偶像的鼓舞,庞麦郎决心建立一个“联合国”,将所有的老人和孤儿都安置在那里。
(应采访人要求,张伟为化名)
编辑 | 朱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