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力障碍意味着什么？
“听不清”“交流困难”“十聋九哑”“残疾”“障碍”“不可能”……本应同样享有更多人生可能性的无声世界里，曾受到现实的诸多限制。在莫贵兴、宋林、郭科文、张红玲、罗华三和卢泳潼看来，社会给听障人士贴上了太多的标签。
他们当中有的是驾驶教练，有的是通讯企业负责人，有的是图书馆主任，有的是社会组织骨干，还有的是大学生。2013年，在广东省残联的支持下，广东省聋人协会在广东省民政厅登记注册为省级社会团体，范宜涛被推选为第一届协会主席。
范宜涛是一名听障人士，但也是一名医药研发工作者。在广东省聋协的推动下，聋人驾驶培训和考证绿色通道开启、无障碍环境建设不断加速、听障朗诵赛以及手语比拼活动一场接一场……莫贵兴、宋林、郭科文、张红玲、罗华三和卢泳潼正是参与了当中的一系列活动，建立了与听障朋友的不解之缘。
他们逐渐发现：这一系列活动和努力带来的结果，不单只是帮助残障人士主动走出来，还证明了只要充分发挥公共文化服务主阵地作用、充分利用社会力量，一座城市就有足够的能量去建设残健共融的社会。
近年来，广州开展了一系列全国性听障群体文化活动。无障碍，应当是一切的基础
过去，人们几乎未听闻过听障人士考汽车驾照。
2008年开始做驾校教练的莫贵兴还记得，2012年的一天，自己刚带完学员练车，打开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一个叫刘晓锴的男生发来的“报名申请”。男生说自己听不见，但想学开车。
在这之前，莫贵兴从未想过听障朋友也可以考驾照。他查了查相关法律，发现相关条文明确指出：“有听力障碍但佩戴助听设备，两耳分别距音叉50厘米能辨别声源方向，可以申请小型汽车、小型自动挡汽车准驾车型的机动车驾驶证”。
但在现实中，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彼时，广东省聋人协会主席范宜涛发现，驾驶证考试改革后，现场都使用语音指令，但听障人员无法听清这些指令。莫贵兴执意认为听障朋友同样享有学习的权利。为了教学，他先使用手写板，后来又自学了手语，帮助听障朋友顺利考得驾照。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莫贵兴一样有耐心。
于是，广东省聋人协会和广州市车管所商量出一个解决方案——把语音指令全部做成A4纸大小的纸张指令，考试时通过举纸张指令向听障考生提示下一个考试项目。广州市车管所此举是全国首创。同时，为了帮助失聪人士学车，广东省聋人协会给各个驾校配备手写板，方便教练和失聪人士沟通。范宜涛告诉记者，此后，通过跟广州市车管所沟通后决定，只要由协会提供证明推荐的失聪人士可以享受绿色通道服务。
据了解，至2018年底，已有80余名听障残疾人通过考试并获得了驾驶证。而莫贵兴则在几年时间里，已经凭一己之力，把考驾照的可能性带给了近50名学员。他说：“刚接触的时候，有不少听障人士戒备心会比较强，但只要慢慢熟络起来，他们会很信任你。”
打破有声和无声的隔阂
实际上，广东也一直致力于推进无障碍环境的打造。
“在平时生活中，我对听障朋友的了解并不深入。”来自中国联通广东分公司的宋林告诉记者，正是在广东省聋人协会的撮合和深入对接后，他才开始体会到残障朋友日常的痛点所在，“对于健听人士来说只要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种种事情，在听障人士这里却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叫网约车、叫外卖、联系快递、去医院……这些场景下，他们都无法通过电话与对方沟通。为此，广东省聋人协会多方筹措，中国残联和中国聋协大力支持，中国联通联合腾讯公益推出了无障碍通信科技工具，实现通话语音文字实时相互转换。
宋林表示：“许多听障朋友们反馈，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失去听力几十年后还能打上电话，有的终于跟家里人通上电话。他们的那种开心和激动，我能真切感受到。”值得关注的是，以此为契机，中国联通广东分公司已经与广东省聋协制订了2021年工作方案，以“无障碍沟通”为主题，结合普法科普、心理讲座、通用手语推广、文体活动、文艺表演、技能培训、听力检测、非遗手工课、新技术体验等形式，组织各地级市聋协开展系列活动，推动广东省聋协的活动和服务覆盖更多的聋人朋友。
“做这些活动是因为经过沟通后，我们了解到听障朋友希望获得的不是普通的帮助，而是平等的机会，他们也希望像普通人一样得到同样的沟通机会和学习机会。” 宋林告诉记者，“在我看来，他们是非常善良、聪明、勤奋和勇敢的群体。”
在舞台上展现无限可能
在搭建无障碍环境的同时，听障朋友也在期待着一个舞台。
辞去广东省朗诵协会秘书长后，如今担任广东省聋人协会秘书长的张红玲是一位健听人士，同时也是一位企业家。半路出家投身到听障群体支持工作的她，至今对数场全国听障朗诵大赛依旧记忆犹新。
其中一个片段：7岁的小钰站在舞台中央，独自一人。一束灯光从舞台上方打到了她的白衬衫和黑裙子上，温暖、耀眼——在光的衬映下，小女孩闪闪发亮。不再是别人主动走近自己的世界了。麦克风挂在小钰的耳边，她适应了一下灯光。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小钰在参加诗歌朗诵大赛后和志愿者观光游玩。台下是300多张陌生的面孔，相较舞台上的闪亮，黑压压一片。在小钰看不到的互联网上，还有近30万人注视着这一幕。张红玲回忆道：“最初正是因为广东省聋人协会，我走进了听障朋友的世界：他们并不需要社会为他们贴上标签。”
那一刻，她看到的是听障朋友们舞台下的努力和舞台上的感染力。“我们会因应客观的条件调整对听障朋友的朗诵培训和要求，但在情感的感染力和一些固定的标准方面，他们完全足以带来一场美妙的表演，也是那时候开始，我决定投身听障群体的事业中。”
她说，“活动会开展系列的培训，有的听障朋友也会因此开始锻炼自己的发音，其中一个朋友就是因为此后坚持不懈的练习，令我们相隔几年后再遇到时，惊讶于她的改变——她已经能用非常好听的声音跟我们沟通。”
中图开展全国性听障朗诵大赛。联动多方创造更大能量
更值得关注的是，广东也在形成多方合力促进残健共融的局面，打造更多舞台。
“听障人士参与公众文化服务时，往往因为听力障碍，而较难对图书馆了解利用，也较难融入社会，而公众对于这个群体的了解比较缺乏。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我们馆面向听障群体开展了一系列文化活动。”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郭科文主任告诉记者，该馆一直以来积极与广东省聋人协会对接，早在2013年便开始开设面向听障人士的电影讲述活动，2015年开展了面向志愿者的手语培训班，同年举办了首届全国听障演讲比赛。
“到了2017年，我们馆成功举办全国听力残疾人朗诵比赛，同时结合图书馆的特点，推荐经典文章，推广阅读，后来又举办了全国听力残疾人读书征文比赛”，于是才有了后面影响成百上千听障朗诵者的故事。郭科文说，这一系列的行动，都是一个契机，让公众能更好地认识这个群体，帮助他们构建一个融合的环境，帮助他们融入社会。
志愿者助力残健共融活动开展。而广东狮子会助残委员会主席罗华三也在一系列活动中贡献巨大能量。“我们跟聋协打交道比较多，每年会根据广东省聋协工作计划，看看哪些服务我们能协助配合的，通过广东狮子会的广泛影响力，去将残健共融的理念传递给更多人。”在罗华三看来，没有残联、聋协主导的活动，很多听障朋友们不知道自己能参与什么社会生活。而有了主题活动后，他们的参与度都非常高。
他表示，广东狮子会则是协助和支持广东省聋人协会创造更多机会，帮助残障朋友发现自己的天赋和优势。他说，虽然有时候，他们在生活上可能会不太便利，但其实他们的能力超过我们的想象。希望更多人关注他们，为他们提供平台，不是给予同情，而是给予平等的机会，去发现他们的闪光点，甚至比我们许多人更强的能力和优点。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文字记者 苏赞、林琳、贾政
图：受访者提供
广州日报全媒体编辑：吴绍锋